两人回了家,窝在猫窝里的大狗喵了一声,就钻了出来。
厉菖蒲走在后面,听见江听夏喊了一声,“大狗,过来。”他腿下意识向她挪动,最后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正在朝走过来的小猫拍手,嘴里说着,“大狗过来,姐姐抱抱。”
听着她脆生生的语调,厉菖蒲想到了些什么,脸刷得红了。
猫儿走了几步就被江听夏一把拎起,抱在了臂弯里,一人一猫很是亲密,江听夏又在小猫毛茸茸的脑袋上么么地亲了两下,“大狗真乖。”
厉菖蒲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江听夏把这猫的名字给换了。
正在纠结的时候,江听夏抱着小猫看向他,“它饿了。”
猫儿似乎听懂了,喵了一声。
江听夏又说道,“我也饿了。”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可怜巴巴盯着他。
厉菖蒲走向灶台,看了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说道,“中午炒个牛肉,吃面条怎么样?”
江听夏点头同意,看见厉菖蒲拿出一块鲜红的牛肉出来。
她一边给大狗冲麦乳精,一边说道,“你以后不用专门准备这些东西了。”
江听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就是从她抱怨这里伙食不好之后,厉菖蒲总会给家里准备一些瓜果蔬菜,牛羊肉之类的东西,而且白菜猪肉上桌的频率越来越低。
她解释道,“那天我说吃够了白菜猪肉的事情,你别在意,其实就是话赶话。”
江听夏对饮食不满是基于和江家伙食对比的情况下,可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家家户户基本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而且这里地处偏远,想搞到些食材需要费一番功夫,厉菖蒲要不就出钱拜托食堂给他带一些,要不就要花费一两个小时进城自己去买,不够折腾的,她说,“我并不是在吃食上那么挑剔的人。”
“吃什么用什么按你以前的习惯来就好。”
厉菖蒲拿刀切着牛肉,没有技巧,全靠一股蛮力,牛肉的纹理都切乱了。
他说,“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自己看着办。”
江听夏摸着大狗的脑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跟大家吃差不多的就好了,前天你拎了一只鸡回来,至少有三个女人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这还是当面,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毕竟我的身份”,江听夏停了停,才说,“太显眼了不好。”
厉菖蒲拿刀切着牛肉,手背青筋鼓起,原本韧劲十足的牛肉被一刀切开,他说,“我知道了。”
……
章欠男和顾允谦的婚事很是顺利,没几天就定了下来,张红香让江听夏跟着去一趟镇上,给女方扯几尺布回来做新衣服。
江听夏就跟着去了。
欠男这个名字,江听夏不喜欢,以至于这名字在喉咙里绕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江听夏依旧是对着女人笑笑算是打招呼。
女人还穿着前几日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不过面色红润了几分,比起之前有了几分神采,张红香笑着说,今天去镇上给新娘子买东西是男方提出来的,连钱都是他给的。
江听夏也为女人开心,看来这个顾研究员人还不错。
他们的婚事仓促,准备时间短,从定下婚约到结婚的正日子只留出了三天时间,为了方便就直接在供销社里一次都买齐。
张红香和章欠男都在选布,江听夏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一转,发现一个陌生女人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被发现自己在偷看,女人尴尬一笑,走开了,只是没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小声对江听夏说道,“小同志,你这手表真好看,商场里都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呢,是舶来品吧。”
这块手表她戴了几年,都习惯了,被人猛地提起,江听夏才看了手表一眼,意识到它的存在。
这手表是江听荷回到江家那年,李绣送的生日礼物,她和江听荷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可十几年的相处不是假的,李绣依旧会把她当女儿看待。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以前只是在自欺欺人。
陌生女人解释道,“小同志,你有买这女士手表的路子没有?”
听了这话,江听夏察觉到有几分危险,现在搞这种买卖是要坐牢的,她不再答女人的话,转身要走。
女人赶紧拦住江听夏,自报家门道,“你别害怕,我叫许梅,是咱们谊山塑料厂的工人,就住在这附近,我就是想给我女儿买一块手表,她要嫁到外地去了,我当母亲的得给她准备点装门面的东西,我见过这手表,我女儿有个本子,书皮上就贴着这个手表的图样,我才来问你的。”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稍稍放下了心,说道,“这手表是别人送的,我不知道在哪里买。”
许梅有些失望,她女儿算是高嫁,婆家本来就很有意见,如果嫁过去不带上些有分量的东西,被婆家看不起磋磨她怎么办,许梅为这件事心焦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已经在县里和镇上寻摸了好几天,除了黄金首饰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了,这要带过去让亲家看见,又要笑她女儿小门小户,拿不出好东西,这不,看见江听夏手腕上的手表,她登时眼前一亮,即使在大城市的百货商店也找不出这样好的东西了,而且女儿小心翼翼从杂志上剪下来收起来,不时看看,她一定很喜欢。
许梅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那你这手表卖吗?我可以多出钱。”
江听夏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表情有些复杂。
许梅看出她的不情愿,连忙说,“我不是要强人所难,实在是我有需要,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
许梅说完,失望地走开,本以为这事没戏了,突然听见江听夏在后面叫住她,“等等。”
许梅赶紧回头,江听夏说道,“我这手表戴了几年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卖给你。”
许梅看有希望,喜上眉梢,连连说道,“不介意。”
江听夏把手表摘下来,让许梅看表盖上浅浅的一道痕迹,“上面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字,TX,是我的名字。”
许梅看那痕迹藏得很好,不专门指出来是看不见的,表示并不在意。
江听夏说道,“好,那就卖给你了。”
不是为了卖钱,只是在看见这块手表时,她就会想起,得到这块手表时,自己那点雀跃得意的小心思。
那天,她得意洋洋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走到生日宴的草坪上,故意露出李绣送她的礼物,给每一个到场的宾看,她甚至记得自己是怎样装作很自然地撩起头发,又是怎样对别人喋喋不休,炫耀李绣对她有多么疼爱,现在想来让她难堪不已。
而令人难堪的记忆,总是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提起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