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4月6日,旧历三月初七。
盅雕街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街上的方老太去世了。
方老太膝下有个儿子叫郑武,郑武在震东区的白兔街道上经营着一家布料店,经济实惠,生意还算不错。
这天早晨,郑武一如既往的一大早就出门了,他的媳妇由于要照顾自家婆婆和孩子,一般要晚点出门。
大概早上10点的时候,郑武媳妇王桂芬回来给婆婆做午饭,进老人房间内发现她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她颤颤巍巍的上前伸出手,发现自家婆婆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驾鹤西去。
王桂芬顿时慌了神,知道将要面临什么的她,一时之间乱了分寸,只能够想到让自己孩子去喊他爹回来,自己则站在门外,不知手措。
郑武家周边的邻居们,在知道了老太太驾鹤西去后,他们虽然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但是也没辙。
腾龙帝国旧俗,一家要是办喜事的话,没有请帖是不会上门的;但要是发生白事,街里街外的邻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主动上门前来帮忙。也就是所谓的,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
但是,在这800多年后的今日,在这圣城联盟统治下的城内,有些事,他们邻居毕竟是外人,不可以越俎代庖。
圣城联盟规定,凡是联盟五城内病重或者自然衰老死亡者,不可进行土葬,必须进行火葬。同时,火葬之时,必须有教会成员的在场,且在进行火葬前,为避免出现意外,必须进行头足异所处理,杜绝殇气受到遗体的牵引,出现大面积汇聚现象,导致遗体发生异变,引发危害,影响城内安全。违者,驱逐!
起初有人反对这种规定,甚至拒绝执行,不过,枪打出头鸟,教会将一些刺头驱逐出城之后,这种反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形成了现在这般习以为常的模样。
郑武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跑回家,到家之后,顾不上自身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径直冲入自家老娘房间内,看到了自家老娘才不自觉流下眼泪。
老人正安详地坐在一把靠墙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左手向下自然垂摆着,右手放在双腿上,拇指与食指中间还夹杂着一张纸。
郑武颤抖着上前抽出那张纸,纸上只有八字,但就是这八个字,却使得郑武再也绷不住了,大声哭泣。
“郑武吾儿,莫要为难。”
郑武满面泪痕走出房间,叮嘱自家媳妇去找教会成员,前来进行火葬仪式,同时拜托邻居带着自家儿子到远一点的地方玩耍。
隔壁身材消瘦的王大姐主动走上前去,牵着郑武儿子郑安的手,向着远处走去。
说完,郑武脚上仿佛有着千斤重,每跨出一步,仿佛跨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这几步路,他从小时候一直想到了现在。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早些年前,自己老爹去世时,自己只会无助地哭泣,最后还是他的娘亲,颤抖的进屋做处理的。
这几步路终归是会走到头,郑武再次进了房间,几分钟后,郑武扔掉菜刀,麻木地走出房门,瘫靠在墙角,就这么不断地猛扇自己耳光。
王桂芬带着教会的人回来,她看着婆婆房门外,脸早已血肿,却还在不停自己扇着自己耳光的丈夫。
她急忙跑过去抱住自家丈夫,拦下丈夫仍要继续扇的手,哭泣地安慰着他。
这位教会成员也是东城本地的人,且一般进行火葬仪式的教会成员,都是火系的圣法师。
杜英先进门确认,确认完后,从包内取出宽长的白帆布盖在老人身上,出来让几位壮硕的男子帮忙,将老人抬到院子里,准备火系法术进行火葬。
朱芝荷他们过来的时候,院内刚好在举行火葬仪式,她看着郑武家院子外聚集着如此多的人,好奇心驱使着她走上前去。
知道发生何事的郭明想要拦住她,未果,还是让朱芝荷走到了院子外,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回去路上,朱芝荷闷闷不乐的,心情从天堂坠入地狱,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突然间,一直低着头的朱芝荷,丧气颓然地说道:“郭明,你说,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郭明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忍地看着这往日阳光明媚的女子。
……
晚饭过后,郭明立刻就跑了出去,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修炼。来到朱芝荷家门外,郭明轻轻敲了门,出来开门的是依旧闷闷不乐的朱芝荷。
“跟我来!”说完,郭明就直接拉着朱芝荷跑。
两人一路跑到了艮东北区的一家小剧院,期间,郭明特意避开了巽东南区的盅雕街道。
朱芝荷一脸迷惑的看着郭明,想要知道他拉着自己从坤西南区一路跑到艮东北区的目的。
郭明没有向她解释,拉着她走了进去。舞台上,现在正在唱着的是越剧中的《玉簪记》。
郭明让朱芝荷先坐下来观看,他则进入后台,找到方朔,提出答应他之前的请求,但是下一场要唱京剧中的《长坂坡》。
方朔是这家小剧院的少当家的,自然是有权力更换表演节目。他惊讶于郭明的突然到访,更惊讶于他态度的突然转变。
不过,结果是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他自然乐意接受,随后安排下一场唱《长坂坡》。
达到目的后,郭明离开后台,回到观众台和朱芝荷一起观看完《玉簪记》结尾部分和《长坂坡》。
……
欣赏完戏剧率先走出小剧院的朱芝荷,在门口遇到一位抽着旱烟的老人。
“小姑娘,要不要学习我的功法,很厉害的功法。”老人主动出声,热情地向着朱芝荷推荐自己的《人间烟雨路》。
朱芝荷看着一身破旧灰袍的老人,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江湖骗子,直接拒绝,后退几步,回到门槛内。
“你怎么站在门槛这边?”郭明疑惑地问道。
“刚才有一个老……”朱芝荷指着原先老人位置朝着郭明说时,转身却发现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诶?刚才这边明明有一个灰袍老人的。”朱芝荷十分笃定,但是又深感疑惑地说道。
郭明脸色有微变,没有在此事深究,就这么一笔带过。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朱芝荷好奇的询问着郭明今天带她过来的目的。“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看戏剧的?”
郭明支支吾吾的,说话断断续续不似往日般流畅。“苦难是一直存在着的,重要的是我们对待它的态度。我不懂戏剧,不过我觉得就像《长坂坡》中的赵子龙一样,哪怕被重重黑暗所包围,我们最终也一定可以突出重围,得见光明。”
朱芝荷现在明白,郭明是想要让自己开心一点,她展颜露出笑容,但好似和郭明聊的不是同一话题。“可是,我觉得《玉簪记》也挺好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