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呼啸着在机场缓缓降落。
满眼血丝的黎松平拉开舱门,有些摇晃的走出来,看着天边已经升起的朝阳,长长的出了口气。
机场的负责人已经恭候多时,看着黎松平下来,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轻声道:“议长,李华成阁下的专机大概会在半个小时后降落,您可以先去休息室休息。”
“不用。”
黎松平有些无力的摆摆手:“等一会吧,有烟吗?”
机场负责人摸了摸口袋,将香烟递给他。
黎松平抽出一支点燃,近乎贪婪的深深吸着,因为彻夜未眠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不安和焦虑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
连续两天的时间,先是李天澜来安南,结果还没过二十四小时,李华成又来安南。
这种重视,黎松平没觉得荣幸,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焦虑。
机场内也没什么庄严的,隆重的欢迎仪式。
李天澜昨日来安南的时候,黎松平摆出来的欢迎仪式完全是最高规格的,而如今李华成到来,机场却冷冷清清,不要说什么规格了,连最基本的欢迎团队都没有。
只有一架直升机。
以及默默抽烟的黎松平自己。
这绝对算是极大的怠慢。
但是黎松平也没有办法。
“去工作吧。”
黎松平抽完一支香烟,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后,才对机场的负责人吩咐了一句。
他指了指一旁的直升机,轻声道:“贵来了之后,我们直接从这里离开,你去忙。”
机场负责人犹豫了下,挤出了笑脸,恭恭敬敬的离开。
机场附近就只剩下黎松平一个人,迎着清晨微冷的风,像是一尊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雕像。
清晨七点十五分。
来自幽州的专机在安南国都机场准时降落。
随着舷梯落下,李华成的身影出现在了机舱门前。
安南和中洲的地位似乎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华成高高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黎松平,黎松平向前走了几步,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的原因,他本就矮小的身体显得更加佝偻,看上去有些卑微。υΕt.℃Μ
李华成笑了笑,快步走下舷梯,对黎松平伸出手:“你好,议长阁下,我们好久不见了。”
网络通讯的话,他们昨天才见过。
但是在现实中,他们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黎松平去中洲,大概还是六七年之前的事情。
“您好...”
握着李华成的手掌,黎松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华成,现在这种局面下,再用之前的平等称呼显然不太行了,可是太谄媚,他又不太愿意,只能在语气里多加了一些恭敬,将称呼含糊过去:“您来安南,本来应该准备欢迎仪式的。”
顿了顿,他苦笑道:“但是...实在是...”
他想说,没人。
这不是夸张。
现在黎松平真的没精力,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阻止欢迎李华成的仪式。
这和他的掌控力没有关系,主要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谱,离谱到了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没关系。”
李华成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安南现在的难处,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做了一些安排,这两天,中洲就会有一些大型的建筑公司过来跟安南对接,另外,一些捐款也会到位,无论怎么样,安南人民都要活下去,而且比以前活的更好。”
“是的,活下去,活的更好,活的更好...”
黎松平喃喃自语着,眼神有些恍惚。
李华成看了他一眼,也没介意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姿态,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和道:“我们去见天澜。”
黎松平点了点头,邀请李华成上了直升机。
旋翼声再次呼啸。
直升机开始升空,离开机场,然后不断加速,飞向了...
嗯...
飞向了一片废墟。
没有任何夸张的形容。
如今的安南国都,已经成了一片真正意义上的废墟。
城市的概念被摧毁的彻彻底底。
只有昨晚举办宴会的大楼还矗立在原地,可是大楼的主体同样也是千疮百孔,数不清的孔洞从大楼下方一直蔓延到了楼顶,像是有无数尖锐的东西穿过了整个楼体,前后通透,一束一束阳光透过孔洞穿过来,整个酒店就像是一个由光束组成的刺猬。
以酒店为中心,整个安南国都四面八方,所有的建筑全部倒塌...
确切地说是全部都成了齑粉。
商场,小区,医院,写字楼,立交桥,公园,汽车...
城市里的一切全部都已经消失了。
花草树木,钢筋混凝土,全部都被一种恐怖至极的力量碾碎成了最细微的粉末。
灰尘覆盖了一片狼藉的街道,在风中不断的扬起落下,如同一片又一片的沙尘暴。
安南的民众们站在一片空旷的废墟里,茫然的游走着,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
一切完全是突如其来。
他们绝大多数人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有茫然,很多人身为认为自己是遭到了天罚。
直升机距离废墟越来越近。
越是接近,入目处的一切就越是震撼。
一座城市全部被碾成了粉末,只剩下一栋千疮百孔的大楼,剑气一路横扫,撕碎了整个城市,但却没有人员伤亡。
这算什么?
奇迹?
这完全不是奇迹两个字能形容的,简直就是荒诞。
直升机上的李华成默默的看着,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抽搐,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有些莫名其妙。
据说是在宴会厅里发生了某些事故,李天澜在休息室里发现了不对劲,出去查看,但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几分钟的时间,然后这足以颠覆所有人三观的一剑就出现了。
一剑摧城。
无穷无尽的剑光将整个国都生生照耀成了白昼。
剑光来的突然,走的突兀,当剑光消失之后,消失的李天澜已经重新出现在了休息室。
据说那个时候这座城市还勉强算是稳固的,所有建筑虽然千疮百孔,但至少还保持着原样。
等到所有人都从随时都会倒塌的建筑里跑出来的时候,城市里的风一吹,所有的建筑全部在无声无息中坍塌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粉末,变成了灰尘,城市也变成了废墟。
就跟听特么恐怖故事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那照亮了全城的光芒是剑光。
可问题是,一剑之下,在不伤人性命的同时摧毁了整个城市?
这难度比起一剑屠城都要难,而且难很多。
没人认为李天澜可以做到这一点。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有只有李天澜能做到这一点。
可关键是安南已经臣服了啊...
对方都低头了,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把这座城市变成废墟。
据说那一剑之后,李天澜自身也出现了某些问题。
马思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东皇宫和李华成。
李华成没有任何犹豫,安排专机直飞天南。
如今他人已经来了,废墟也看到了,可他的内心同样有些茫然,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如果这算是炫耀武力的话...
那这一剑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而且...李天澜怎么可能出这一剑?
他现在本来就是有伤在身,就算他伤势痊愈,处在巅峰状态,他应该也做不到这一点才对。
李华成看过剑光出现时的视频录像,整个过程很短,但剑气满天穹,那种威力,正常情况下绝对是李天澜不具备的。
“我们...”
李华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不管怎么样,先见到天澜在说,议长阁下,我会了解这次事情的经过,如果是天澜的错,中洲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黎松平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直升机在酒店顶层的停机坪上降落。
酒店顶层同样是千疮百孔,被无数道剑气贯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孔洞,通过这些孔,李华成甚至可以站在天台上隐约看到一楼大厅的些许状况。
他苦笑着走下直升机,直奔宴会厅。
昨晚参加宴会的安南一众大家族的上位者都还活着,但此时却早已离开酒店。
浴血君团的精锐几乎将宴会厅完全包围起来,保护着休息室的外围,严阵以待。
走进来的李华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脸色更加凝重。
他在电话里得到的消息是李天澜出了些问题。
可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马思也说不出来,只是说很奇怪。
这所谓的奇怪...
难道是李天澜这一剑之后过度透支以至于失去了意识?
他本就重伤,这莫名其妙的一剑...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李华成加快了脚步,直接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马思和雷神正如同雕像一般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李华成刚想开口,眼神已经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李天澜。
李天澜背对着他站着,身体站的笔直,他默默的看着窗外,带着一种让李华成完全看不透的气息。
那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但却让李华成突然生起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却仿佛又什么都变了。
李华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看了看雷神和马思,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至少李天澜还是站着的,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不知道。”
马思和雷神对视了一眼,马思苦笑着开口道:“我没办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李帅发现了宴会厅的问题之后出去了一趟,然后就在我们眼前,突然的消失了...
随后就是那一剑。
那一剑之后,他重新出现在休息室里,跟黎松平道了个歉...
然后...
然后就这样了。”
“这样是哪样?!”
李华成更头疼了。
“就是...就是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就这么站着,根本没有动过一次...”
马思的笑容更加苦涩:“我们也不敢主动跟李帅说话,就怕出什么意外,议长,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李华成面无表情,心里却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
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李天澜身边,跟李天澜一起看着窗外的废墟。
一片废墟的城市里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安南人。
李华成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他犹豫了下,试探着开口道:“天澜?”
“嗯?”
出人意料的是,李天澜第一时间积极的给出了回应。
李华成:“......”
马思:“......”
雷神:“......”
黎松平:“.....”
李华成愣了几秒钟,转过头,狠狠的瞪了马思一眼,这特么一晚上,李天澜在这里站着,你们就不能主动说个话?
但凡你们主动吭个声,说不定我就没必要跑这一趟了啊。
他有意识,也能回应,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晚上一晚上没说话?
李华成有些无力,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这里站了一晚上,是要干什么?”
“在等。”
李天澜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柔和,笑容很灿烂,李华成只能看到这一张侧脸,可仅仅是这一张侧脸,却隐约中给了他一种不想挪开目光的巨大吸引力。
似乎一夜之间,李天澜的魅力属性就被彻底点满了一样。
“等什么?”
李华成眼神偏移了下,干咳着问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才悠然道:“等我的剑啊...太远了,让我的剑飞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