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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的国度已然是阳光明媚。
但雪国宫廷内部的天空却陡然阴霾下来。
切断了与东城无敌的通话后,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贾德林总统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战争往往是因为狂人一瞬间的疯狂。
而这种疯狂的背后,贾德林总统也意识到了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战争刚刚开始,他付出的代价就已经不可承受。
李天澜一夜之间连破雪国六大军团。
这对于雪国而言是绝对的耻辱,但乱局之中,贾德林对这一切并非不可接受,毕竟李天澜能破六个军团,却不一定能打八个,就算能打八个,十个呢?
没人能够否认真正的高手和精锐在战争时对战局的统治力,这就像是没人能否认战场上高科技武器的作用一样,可说到底,战争是人与人之间的厮杀,真正残酷的战场上,火炮,子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打空,高手也会陨落,大规模的战争从来都不是黑暗世界高手发挥的舞台,大量的士兵才是一切,也是唯一可以左右战争胜负的因素。
摩尔曼斯如今的僵持与惨重的损失,贾德林同样也可以忍耐。
神很强。
天都炼狱很强。
轮回宫很强。
北海军团很强。
但这是他们早有预料的事情,归根结底,贾德林敢于发动战争的原因,是因为暴君的回归弥补了雪国尖端战斗力的不足,补充了这最强的一环之后,贾德林完全有自信,雪国的百万大军会扫平一切。
而且这一次的战争虽然是雪国发动主导,但参与者却远远不止是雪国,东欧大大小小近半的国家已经站在了雪国的阵营中,只需要一夜甚至不到一夜的时间,他们扫平了自己境内各个类似于毒瘤的豪门,就会组成联军,直扑摩尔曼斯。
所以这一战,雪国的大军无穷无尽,可谓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贾德林没理由不自信满满。
至于中洲。
中洲确实是如今世界上的第一强国,但雪国神盾军团近二十万的大军同样也是仅次于北极熊的精锐,在贾德林的预计中,这近二十万的大军就算不是中洲边禁军团黑龙军的对手,想要组成坚固的让黑龙军一时半会无法突破的防线却是不难的。
中洲也会调集军队。
神盾军团最终会崩溃。
但这需要时间。
而现在中洲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在贾德林的预想中,等中洲集结大军攻破神盾军团的防线的时候,摩尔曼斯的决战应该早已结束,到时自己带着各国数之不尽的联军南下,绝对的人数优势完全可以弥补战斗力的差距,到时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击溃中洲的军队,迫使中洲低头妥协,比如拿回那些最开始属于中洲现在也属于中洲但曾经却属于雪国的一部分土地,比如北海王氏最开始发展的那片领土,大半个北海行省,就曾经属于雪国。
所以贾德林总统虽然对目前巨大的损失感受到了心痛,可对于美好的未来,他仍然是满怀期待。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大的问题竟然是出现在了最不应该出问题的神盾军团上。
黑龙军团十二万人。
仅四万人留守。
八万人冲进雪国边境,仅仅几个小时,直接打碎了神盾军团的防线。
神盾军团的两位元帅雪国都很了解。
这一站失败的如此干脆,让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军方却找不出那两位战死的元帅有任何失职的地方。
神盾军团的防线没有问题,军备没有问题,后勤没有问题,军心没有问题。
什么都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黑龙军团太强。
没有任何阴谋算计,面对着近二十万人组成的防线,黑龙军团直接冲上来。
饭后防线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打的粉碎,这样的差距在于纯粹的实力和战斗欲望。
这不是战略性的失误,但却是极为致命的疏忽。
直到这一刻,全世界才发现,边禁军团是中洲最精锐的超大型综合军团,这没错。
迅雷军也是边禁军团最精锐的军队,这同样没错。
但有东城无敌的边禁军团与没有东城无敌的边禁军团,完全是两个概念。
边禁军团。
东城军团。
杀神军团。
在边禁军团内,中洲杀神东城无敌在哪,哪里就是迅雷军。
攻如火,势如雷,破苍穹。
神盾军团一路溃败,黑龙军不断冲杀,截止到贾德林总统跟东城无敌通话的时候,黑龙军最先出征的八万人还有不到六万,而神盾军团近二十万的军队不断溃败,如今仅剩下不到两万人。
没有俘虏。
有些士兵的死亡甚至已经不能算是牺牲。
溃败到达极致的时候,败者所遭遇的,完全就是最赤裸残酷的屠戮。
而神盾军团大败同样也意味着雪国在中洲方向上千里的土地都会变得无比空虚,因为沿途的数个军团都已经兵发摩尔曼斯,而这个空虚的距离,就是从边境一路到达雪国国都科莫斯的距离。
这其中沿途雪国大概还是可以勉强聚集几万人的兵员,但这点人数怎么可能被黑龙军放在眼里?
有东城无敌坐镇的黑龙军完全就是真正的不可一世。
东城无敌说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在雪国宫廷与贾德林总统喝茶。
上千里的距离。
那数万黑龙军就算死都要跟着东城无敌打到雪国宫廷!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所以在双方通话过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雪国军方数位顶尖参谋就已经来到了宫廷之外。
贾德林总统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临时开了一场短会。
摩尔曼斯的战斗还在僵持。
兵进雷基城的计划几乎已经夭折。
后方黑龙军团如同狰狞的恶龙正在扫荡者雪国的土地,一路染血。
无比严肃的局势让所有人都彻底意识到事态已经不一样了。
这已经不是付出多大代价可以取得胜利的问题。
东城无敌这个名字,如今已经真正意味着雪国在这场战争中失败的可能。
贾德林总统没有废话,也没心情说别的,所以会议一开始,他就已经拉出了会议室内的雪国全境作战地图。
地图的最北方,代表着摩尔曼斯的那一小片区域已经完全是深红。
而与中洲交界的边境处,则是一大片显眼的赤红色。
如今赤红色正在朝着雪国内部蔓延,而且是以近乎直线的方式指向了首都科莫斯。
而距离赤红色区域内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团一团的浅蓝色,这些蓝色的小点正在移动着,缓缓北上。
“各位。”
贾德林总统表情极为冰冷:“这就是目前的行事,摩尔曼斯的战局还在僵持,而神盾军团的战力低下超乎了我的想象,杀神军团的黑龙军已经正式入侵我们的南方边境,按照他们进军的速度,东城无敌说二十四小时在这里跟我喝茶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这件事变成了真实的话,我相信东城无敌在找我喝茶过后,也会去找你们聊天。”
会议室内一片骚动。
他们都是雪国阶层真正的大人物,随着紫罗兰家族覆灭,雪国资本尖端上处于短暂空白的时候,雪国宫廷集中权力,他们的未来会更加美好,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发动的战争已经有了被人打上门来的可能,任谁心里都会觉得恐慌。
“所以现在不是相互扯皮的时候,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建议,我希望你们可以为自己的发言负责,因为你们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雪国的未来,甚至我们每个人的生死。”
会议室内的骚动逐渐变成哗然。
一片混乱中,一名已经年迈的高层参谋拍案而起,大怒道:“神盾军团简直无能,如果不是他们,我们现在怎么会这么被动?必须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我建议给他们处分,而且必须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贾德林总统已经直接挥了挥手:“来人,带龙德梅将军出去,我突然想起来,第七军团北上摩尔曼斯需要一个督军,龙德梅将军是合适的人选,让他去吧。”
会议室内的宫廷武士扑了过去,加起了年迈的参谋。
龙德梅身体僵硬,脸色瞬间惨白:“不,你不能这么做...”
第七军团是雪国第二批发动的军团之一,如今估计已经进入了摩尔曼斯的方位,让他去督军,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几乎等于是让他送死。
贾德林总统面无表情:“我现在不想听什么废话,只看眼前,懂吗?处理神盾军团?高层全部战死,士兵不到两万,处理?处理谁?就算处理了神盾军团,东城无敌难道就不来了?狗屎一样的建议,滚,给我滚去前线,我不需要这些没用的废话。废话!懂吗?!”
龙德梅挣扎着被宫廷武士生生拖了出去。
一片寂静里,一名中年将军站了起来,他看着贾德林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也许...也许我们可以联系联合国,制裁中洲...”
没有人说话。
贾德林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一个白痴。
“怎么制裁?”
他不咸不淡的问道。
如今的局势,其他国家巴不得让中洲和雪国打出一个结果再来干涉,战争刚刚开始,虽然惨烈,但其他国家又不是傻子,没有结果怎么会贸然插手?
而且就算那些国家真的脑残仗义了一次,制裁中洲又从何说起?
中洲是如今最强大的超级霸主国,这样的国度,怎么制裁?
战争?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原意跟中洲战争。
经济制裁?
中州币的每一次升值或者贬值,都直接影响到了全世界的经济,所谓的制裁,无非就是一个笑话。
中将将军脸色通红,狼狈的坐了下来,再不说话。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地图。
其实目前还有一个相对而言最为靠谱的办法。
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人说出来而已。
地图上赤红色的区域是东城无敌侵略的区域,而淡红色的区域则是他进军的路线,这些区域周围,附近,不远的地方,一片一片的淡蓝色,则全部都是雪国自己的军团,粗略一看,那些蓝色至少有七八个,这也就意味着是七八个军团此时正在赶往摩尔曼斯。
如果可以将这七八个军团留下来阻止防线,这就又是一支二十多万的大军,如此去阻挡东城无敌,就有了希望。
这方法当然好。
只不过如果一下次将这二十多万大军扣下,先不说大军在赶往前线的过程里突然回撤对军心造成的影响,摩尔曼斯那边,少了这二十多万大军的补充,这股力量又该去如何填补?
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涉及到自己的生死,战争的胜败其实已经等而下之,所以总会有人站出来,提出这样的建议,毕竟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谁先站出来说这些,谁就等于是自认贪生怕死。
怕死没什么。
但战争之下,军人哪里有怕死的?
这一次一旦站了出来,今后的权力地位就不要想再要了。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直到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
贾德林的手臂颤抖了下,接过了秘书递过来的手机听了几句。
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将手机摔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语气冷漠道:“最新战报,鲁斯城已经沦陷,神盾军团...”
他顿了顿,带着巨大的苦涩,无比艰难道:“全军覆没。”
一片哗然。
作战地图上的赤红色区域又一次向前蔓延了一段距离。
那段距离其实很小。
但拥有着世界最大疆域的雪国放在地图上,其实也不算大,这一段距离延伸过来,简直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怎么可能这么快!?
哗然声中,终于有一位相对年轻的参谋站了起来。
这名在雪国本该大有前途的年轻少壮派语气平静:“总统先生,我建议马上调回东城无敌附近区域的七个军团,并且组成防线,守护科莫斯。”
他的声音看上去平稳,但却带着颤音。
没有任何人鄙夷这位少壮派的贪生怕死,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甚至带着感激。
贾德林看了他一眼,语气木然道:“摩尔曼斯怎么办?”
“这里更加重要。”
年轻的参谋静静道。
“重要?哪里重要?”
贾德林问了一句,他突然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这里有什么重要的?啊?!因为这里是首都?这里有宫廷?丢了这里,雪国会没面子?放屁!二十万人的大军几个小时的时间全军覆没,去你.妈的,难道这就有面子?这里会比摩尔曼斯重要?如果摩尔曼斯我们失败,你们这群蠢货知不知道雪国的下场?愚蠢!白痴!无能!”、
他声音洪亮的咆哮声中,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贾德林粗重的喘息着,看着沉默的现场,良久,他才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们这群蠢货也不会有更好的建议了,对吗?”
一片安静。
贾德林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
他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地的年轻参谋,淡然道:“维森说的其实没错,首都当然重要,但相对于摩尔曼斯,这里并非不能妥协,而且就算妥协,我们扣下这七个军团,难道就能打退东城无敌?谁有这个把握?谁有?”
还是一片安静。
贾德林继续点着头:“看吧,我们都没有打败东城无敌的把握,可是如果换个角度呢?你们谁有打败乌兰国的把握?”
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脸愕然。
打败乌兰国?
乌兰国的军队本就不强,审判日和陨落日之后,乌兰国的军力和高层更是损失惨重,打败乌兰国,实在有太多人有把握了。
“我不会认输的。”
贾德林淡淡道:“所以我要跟东城无敌赌一把,我相信雪国的军队都是真正的精锐,传我命令。”
他转头看着地图上的蓝色光点指了指:“让第九军团和第十四军团原地待命,其他人,继续前往摩尔曼斯。”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
屏幕上,第九和第十四军团的位置极为微妙。
在所有人的猜测里,贾德林狞笑起来:“中洲总统李华成正在雷基城,只要拿下雷基城,抓住中洲的总统,你们说东城无敌还会不会继续进军?”
安静的会议室里,一众高层呆滞的看着贾德林。
甚至没有人反对什么,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
贾德林彻底疯了。
贾德林看着地图,地图上,被他留下的两个军团距离雷基城仅仅几百里的距离,比东城无敌进军雪国首都的距离要短得多。
贾德林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周围的人群,淡然道:“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轰然声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所有人都愿意去,而是因为震惊。
这一句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雪国总统贾德林,在东城无敌进军首都的时候,竟然要亲征雷基城!
......
寒风从荒芜的极地中吹了过来,带着极地中的碎冰与积雪,冰冷的寒意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恶意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去。
他静静的走着。
像是会持续到永恒的战争已经被他甩在了后面。
绝望的呐喊与战吼渐渐远去。
安静笼罩着荒野,空荡荡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麻木的心跳还在持续着,一下一下。
内心完全是空的。
眼前的景象无比模糊。
凌乱的思绪在激烈的波动后已经变得浑浑噩噩。
麻木带着冰冷覆盖在他身上,带走他身上的低温。
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疼痛,脚步在前行的时候,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方向与未来。
空了。
整个世界都完全变得一片空荡。
极夜深沉的黑暗里,他蹒跚在死寂的荒野中,跌跌撞撞,像是一具彻底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去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内心的疼痛早已消失。
空荡荡的思绪彻底荒芜。
过去多年的执念无论是期待还是苦涩又或者是仇恨,终归都有存在的意义,而所有的执念在今夜彻底归零之后,所谓的世界,所谓的一切,似乎都完全变得虚无。
走到哪,死在哪,我是谁...
都无所谓了。
大地开始震动。
昏暗深沉的夜幕里出现了旗帜。
密密麻麻的军队从他眼前涌了过来。
狰狞的如同野兽的主战坦克在前方开路。
后方密密麻麻载满了军队的军用卡车奔腾向前。
军队一片茫茫,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他像是无所察觉,麻木的向前走着。
主战坦克的炮管第一时间对准了他的身体。
卡车车队最中央的指挥室内,艾森联邦上将前方的屏幕上也出现了他的身影。
一身黑衣,脸色惨败,双眼通红而呆滞,鲜血浸染着他的黑色衣服,衣服上大片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随着他的行走,丝丝缕缕的鲜血似乎从他身上各个地方冒了出来。
他不管不顾,只是向前走着,无比木然。
这是一个东方人。
上将轻易的做出了判断。
随即他狞笑起来。
在今夜,在东欧,此时此刻。
任何身上染血的东方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上将拿起了作战地图前的对讲机,冷笑道:“是中洲暴徒,开火,杀了他!”
前方的主战坦克炮口转动,黑洞洞的炮口中带着清晰的死亡意味。
上将饶有兴趣的看着即将发生的残忍一幕,喃喃自语道:“这些杂碎,都该杀。”
主战坦克的炮声即将轰鸣。
上将突然改变了主意。
“等等。”
他突然道:“不用开火,碾过去,直接把他碾成肉泥。”
他的眼神杀意流淌,无比狂放。
坦克轰鸣的声音不断向前。
茫茫大军一点一点的碾过去。
双方越来越近。
他还在向前走着,没有改变路线,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发生细微的变化。
来自艾森联邦第一批进入雪国的军队中,无数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焦点,只是麻木的前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竟是毫不在意。
无比高大的坦克带着阴影轰隆碾压过来。
五米。
继续向前。
下一秒,整个军队几乎都听到了一声无比清晰的割裂声。
“咔嚓...”
干脆清晰的声音。
就像是无比锋锐的利刃瞬间切入金属的声音,清晰干脆,没有半点的凝滞感。
艾森联邦上将的视线中,最前方的主战坦克庞大的车身陡然一颤,一抹猩红如同喷泉一般冲上高空,巨大的炮管飞了起来,坦克停下,厚重的装甲一瞬间似乎被人生生从中间割裂成了两半,坦克内的炮弹陡然爆炸,大片的火光将附近的几辆装甲车吞噬进去,轰鸣的声音占据了一切的视野,烈火燃烧。
只有那清晰干脆的割裂声还在响起。
上将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觉得愤怒或者惊恐,这瞬息间发生的事情几乎违背了他所有的常识,所以他只是觉得有些荒唐,甚至怀疑自己是因为大战来临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爆炸与烈火在军队燃烧。
整个军队都一片死寂,看上去无比呆滞。
几乎要燃烧夜空的火光中,那道麻木而僵硬的身影走了出来,他蹒跚前行,如同行尸走肉,一道又一道的气旋在他周围似乎是全凭本能在凝聚。
气旋越来越多,随后不断拉长,变成了一把又一把的有质无形的利刃。
成千上万道利刃在他面前不断飞舞,蔓延到整个军队。
随着他的前行,无数的利刃在天地间无比稳定的切割过来。
那是看似脆弱但却刚猛凌厉到极致的锋芒。
坦克,装甲车,卡车,武器,盔甲,血肉。
随着他的前进,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一切被直接割裂,鲜血,残骸,爆炸到处都是,整个军队都停了下来。
上将终于从这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中反应过来,他拿起对讲机大声命令着军队开始冲锋,而自己则毫不犹豫的冲出卡车,开始朝着来路逃亡。
那道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利刃缓缓向前。
所有的冲锋都无比徒劳。
冲天而起的血浪不快不慢,但却无比坚定的随着他的前进向前推移。
不到十五分钟。
烈火还在燃烧。
荒野再次变成了荒野。
爆炸声与枪声停了下来。
无数被直接割裂成了两截的尸体伴随着鲜血和军备的残骸倒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片荒原。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着。
路过了满是尸体的战场,走过荒原,穿过无比冷清的城市。
他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
极地的冰风吹过来,带着绝望死寂的温度,笼罩了整个世界。
前方浪潮涌动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越来越近。
巨大的轰鸣声在海平面上响起。
轮廓无比巨大的军舰出现在视野中,驶向远方。
他从陆地走进海面。
黑暗的天幕下,随着冰风涌动呼啸的狂狼刹那间一片寂静。
方圆千米内的汪洋顿时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水。
一直在攀升的杀机毫无意识的卷过海底。
鱼虾,海草,贝壳,礁石,冰块...
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割裂。
没有丝毫波动的汪洋逐渐泛起了红色。
他踩着水面,走近大海。
军舰还在前行,灯光耀眼,照亮天地。
这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舰队,所有的武装人员都在严阵以待,他们的方向是摩尔曼斯唯一的军用港口,只看规模,这完全是一整支舰队。
夜色与黑衣融为一体。
海水如死水。
他静静的行走在海面上,十里数十里,一路所过,海水中所有的生物都被无形的利刃彻底割裂,鲜血已经染红了海面。
他踩着带着红色的海水,朝着舰队走了过去。
辽阔的汪洋中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烈火开始在海面上燃烧,照亮了苍穹。
战舰巨大的残骸带着无数的尸首沉入海底。
火光,爆炸,所有的涟漪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生生压制下去。
战场消失了。
他站在一片死寂的海面上,看着鲜血在水中扩散,茫然而绝望。
前方是茫茫无际不止千里万里的汪洋。
而后方是一片黑暗,早已没有了归路。
恍恍惚惚似乎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北岛。
他站在北岛的海岸线上眺望着大海对面的帝兵山。
她在纷落的樱花树下走过来,眼神明媚,胜过了傍晚的夕阳。
刺与圣女。
樱花与海。
他的身影有些摇晃,所有的力量开始缓缓下降,一丝一毫,但凝聚到了极致的杀意开始升高。
他感觉到了疼痛,意志也逐渐变得清醒。
坚定如铁的意志忽明忽暗,他想到了自己这一生,从小到大,很多人,很多事,无数生死,数不尽的离别。
他想到了司徒沧月,想到了李狂徒,想到了年少轻狂时的意气风发,想到了帝兵山上的江山如画,想到了太白山上的皑皑白雪。
北岛的樱花,漫漫的海,庄严的审判。
一副又一副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烁着,走马观花。
他再次想到了安吉尔。
意大洛斯的圣域。
所有的画面开始暗淡,开始消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生他记得最清楚的竟然不是安吉尔。
不算长因为不到一生,不算短因为不曾夭折的一生中,他记忆里最清楚的,竟然是当年跟安吉尔分开,像狗一样被扔出圣域,直到今日的画面。
是愤怒,是不甘,是思念,是牵挂,是在乎。
这么多年,所有的情绪,都是执着。
他不惜一切的变强,唯一想做的,只是再去圣域,将自己的女人带回来。
劫。
本身就是执念。
他站在海面上,眼神中燃起了火光。
那是摩尔曼斯的烈火。
无数的圣裁武士在集结。
她的身体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流淌,在空中漂浮着。
火光点点燃烧,扭曲着空气。
那是最后一面。
他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庞,她的表情,被火光扭曲的空间里,最后一面,最后一眼,他唯一可以接触的,只有那庞然若海的意志。
她在漫天的烈火中化为灰烬,灰尘满天飘洒。
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久违多年的再次相见,如果可以说话,她会说些什么?
她想要说些什么?
又有什么是可以说的呢?
他静静的想着,终于明白,其实无论她会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因为人已经没了。
他再一次哭了起来。
站在茫茫的海面上,周围是茫茫死寂的汪洋,夜色垂落下来,与黑色的海水融合,杀气在不断扩散。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已经一无所有。
他静静的站着,不在前行,不再追寻,似乎要站到地老天荒。
直到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平和,淡然,沉稳而又随意。
这道不高的声音轻而易举的穿破了他的杀意,出现在他耳边。
“你在等我?”
他没有回应。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拦得住我吗?”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
黑色古装身负巨剑的王天纵从海面上走了过来。
跨过高山,走过平原,穿越大海。
千里之途已在身后,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疲累,整个人的精气神反而愈发旺盛凝聚。
劫的眼神有些混乱,他的声音沙哑:“她死了。”
王天纵愣了下,随即沉默下来。
劫嘴里的她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的语气中只有绝望和空洞。
他无法具体理解这样的心情,但二十多年前,终究在某一个瞬间,他也感同身受过。
王天纵看着劫,感受着他不断攀升早已彻底失控的杀气。
他的状态正在下滑,但凝聚到极致的杀意带着无尽的锋锐,已经冲过了半步天骄的范畴,真正到达了至高无上的领域。
他的眼神有些感慨。
当年年轻时的劫,也曾经跟在过他身边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和李狂徒还是兄弟。
他和劫不是朋友。
但李狂徒和司徒沧月的弟弟,当时也是他的弟弟。
王天纵静静的想着,那个时候,王逍遥似乎和劫的关系很好...
他也很看好劫的未来。
但却从来都不曾想到过,在他自己最强的时候,他遇到的此生最强的对手,竟然是劫。
劫站在海上,站在他面前。
他的面前,是他的道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王天纵缓缓道,他的话语有些苍白。
劫呆呆的看着他,只有茫然。
王天纵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道:“你想去哪?我送你。”
“你...”
劫看着他,惨笑起来:“你想送我?还有人能送我吗?”
“我能。”
王天纵淡淡道。
劫的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惨淡。
最后一滴眼泪流过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
坠落。
他轻轻开口,含糊而嘶哑道:“好。”
王天纵的眼神逐渐燃烧,无比明亮。
他的声音响起,清清淡淡:“一路走好。”
眼泪落在了茫茫大海中。
一片死寂的水面出现了涟漪。
涟漪扩散出去。
漆黑的天幕下,整片海域刹那之间疯狂咆哮。
滔天的狂浪霎时间冲上数千米的高空,水珠带着剑意铺满了天幕。
劫放开了所有,直接冲向了王天纵。
空间被杀意彻底粉碎,无尽的黑暗与寂静里突然亮起了光影。
劫的武道开始崩碎,他所有实力退到了御气境,然后疯狂攀升。
凝冰,燃火,惊雷。
刹那之间直入无敌。
无敌境巅峰。
半步天骄。
至高无上。
前所未有的辉煌与巅峰在他身上重聚。
滔天的狂浪随着他的上升在汹涌汇聚。
劫张开了双手。
这一瞬间,他的手中握着的,几乎就是整片北冰洋。
巨浪在最短的时间里冲过了上万米的高空,如同一条从海中升腾咆哮的聚拢,带着凝聚的剑意,冲破空间,吞噬虚空,直接到了王天纵面前。
王天纵拔出了背后的巨剑。
九州寒。
嗡。
天海之间陡然响起一声清鸣。
那把黑色的巨剑隔着万米巨浪清晰的出现在劫的视线里。
剑刃的雕刻的一切似乎全部亮了起来。
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世间万物。
都在轮回,都是一剑。
这把剑在这里。
王天纵的身影却仿佛站在另外一个世界。
他在另一个世界中拔剑,头顶日月,江河湖海全部都在颤栗。
那是最本质的剑。
简单,纯粹的剑。
充斥天地的锋芒汇聚在剑锋上,斩碎夜空,撕裂巨浪。
剑气不断满眼。
无比的真实,又无比的虚幻。
光与暗在这一剑之中不断交替,昼夜之间,极致爆发的剑气瞬息到了劫的面前。
“轰!”
无比巨大的轰鸣声中,周围上万米的海面陡然下沉。
漆黑的夜空中似乎出现了烈日。
虚幻而真实。
日月星辰,都是剑光。
上万米的海域在彻底沸腾的剑气下变成了无比巨大的漩涡。
漩涡在海平面上不断旋转,每一滴水滴,都带着光暗交替的剑光。
最完美的剑意。
最极致的爆发。
六道轮回剑!
第一次全力出手的九州寒巨大的剑身微微颤抖着,带着极为清晰的兴奋。
王天纵站在高空,看着下方的海域。
海域中没有了巨浪,没有了劫。
只剩漩涡。
只有汪洋。
他的身体动了动,缓缓收剑。
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低下头。
一道了裂口从他手中绽放出来,带着鲜血。
鲜血汇入九州寒,被剑身吸收。
王天纵看着自己的手掌,良久,他才轻轻抬起。
他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抬起来,这个过程很慢,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掌,手腕,双腿,脸庞,全身上下几乎每一个地方都出现了无数的裂口,锋芒撕裂了他的肌肤,瞬息之间,王天纵已经浑身都是鲜血。
九州寒重新被他放在身后。
王天纵立于高空的身影陡然向下一坠,大口的鲜血瞬间喷了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但却在笑,无比舒畅。
他的身体落在海中的漩涡中央,张开了双手。
这一刻,苍穹与大海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他转动,都在他的手心。
北海王氏的徽章就是苍穹与大海。
而今时今日。
八月二十四日。
就在苍穹与大海之间,王天纵终于走过了那条界限,弥补了自己所有的不完美。
在劫最终的爆发里,他正式走进了至高无上的境界。
而且。
完美无瑕!
王天纵闭上了眼睛。
巨大浑厚的心跳声扫过海浪,响彻天地。
他身体所有的伤口开始愈合。
整个人的气息彻底稳定,远胜刚才。
带着剑意生生不息如同轮回的漩涡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王天纵转身。
隔着大海与群山。
他看着距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的摩尔曼斯。
那座已经变成了炼狱的城市,是他要征服的一切。
“我来了。”
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