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听到叫声,身子微微一颤。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后背一阵拔凉。

    少年时在培训班受过训练的秋景文,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假装没听见后面的人跟自己说话,

    他更希望这是梦境,或者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而他清楚的很,身后跟踪上来的人,百分百是蛰伏下来的军统特务。

    不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秋景文解放初期曾经使用过的名字孙家栋。

    见秋景文没有停下脚步,那蓑衣男子快速推上自行车,冲到他前面,直接将自行车往秋景文面前一横。

    咣啷一声!

    瞬间抬起的自行车前轮,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秋景文手下的自行车相撞,击起刺眼水花。

    秋景文头脑嗡的一声。

    好像被人用板砖从后脑勺砸了一下。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下来。

    秋景文被蓑衣男子整个堵在半山腰上。

    “孙家栋,不,我应该叫你眼镜蛇,你特么还给老子装聋作哑是吗?”。

    蓑衣男子说着,伸手将斗笠从头顶揭了下来。

    他抹了抹脸上雨水,将耷拉在脑门上的几缕头发往两边理了理,好像要把整个脸展现给秋景文,让秋景文进行人脸识别。

    尽管如此,秋景文仍旧装着不认识。

    “同志,你认错人了,什么眼镜蛇不眼镜蛇?再说,我也不叫孙家栋”。

    秋景文按压住内心紧张和恐惧,两眼死死地望着眼前男人,两腿却在不停地发颤。

    好在暴雨在哗哗下着,秋景文内心恐惧和身体上的颤抖,被雨水掩盖住了。

    暴雨中的男人,一手握着自行车龙头,一手提着斗笠。

    这个男人中等身材,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蓝卡叽裤子,脚上一双黄球鞋。

    眼前男人显得老态龙钟,额头和眼角布满着皱纹,腮边有一处拇指长的疤痕,乍看上去,如同一条紫色蜈蚣爬到了脸上。

    见秋景文把他当作陌生人,眼前男人似乎非常生气。

    他朝前后水泥路上看了看,见没人靠近,便冷笑一声。

    “呵呵,孙家栋,你特么地再说一遍,真的不认识老子吗,我是刘砶寒,你的教官,我的代号响尾蛇,我们都是“蛰伏”小组的人,我是你的直线上级,是我一手把你带进军统的,你还要在这里给老子装逼?!”。

    “什么上级?老子听不明白!”。

    秋景文试图以牙还牙。

    他想压制住对方气势。

    这些年,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而且,找到他,或者说唤醒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拉他入坑的直接上线刘砶寒。

    刘砶寒见秋景文动怒,在暴雨中再次冷笑。

    “当真听不明白,那老子脸上这道疤痕,就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说罢,他直接将那道恐怖的疤痕展示给秋景文。

    “这位同志,你真的认错了人,我再说一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不叫什么孙家栋”。

    秋景文来个死活不承认。

    他觉得,近三十年过去,自己样貌一定改变许多,毕竟当初自己还是个少年。

    刘砶寒听罢,彻底被激怒了!

    他提起自行车车头,朝着秋景文自行车车头猛烈撞了几下,然后再次冷笑起来。

    “孙家栋,你特么地就给老子使劲装逼吧,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就能洗白你潜伏特务身份了吗?你再给老子装,信不信我明天就给当地公安,邮寄一封匿名信,揭发你隐藏多年的特务身份,告诉他们你的代号叫眼镜蛇,把你参加特训班情况统统告诉公安”。

    秋景文自然清楚,眼前男人是谁。

    刘砶寒虽然成了老人,但秋景文还是从那张老脸和疤痕上认了出来。

    解放初期,初中刚毕业那年暑假,只有十五岁的秋景文,被刘砶寒用几块大洋收买,将他发展为军统特工,还对他进行为期半年的特训,然后安排他留在都良,让他做颗钉子钉在大陆,和其他人一起加入“蛰伏小组”,等待组织唤醒,为党国光复大业做出贡献云云。

    “刘砶寒,你到底想干嘛?!”。

    秋景文快要被逼疯了!

    他冲着眼前男人大声吼道。

    此刻的他,心里明白,自己再假装不认识对方无济于事。

    “哼,你终于肯认老子了!”。

    刘砶寒笑了。

    笑的很放肆,也很恐怖。

    他一边放肆地笑着,一边伸手拍了拍秋景文肩膀。

    “眼镜蛇,别紧张,也别害怕,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揭发你的特务身份,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景文听罢,伸手抹了抹脸上雨水。

    稍微冷静下来的他,朝着前后路上看了看,见没人,便冲着刘砶寒大声吼道:

    “什么叫听话,我不可能为你们狗屁军统做任何事情,都特么解放了几十年,蒋家王朝早就覆灭了,姓蒋的老头子都埋进了土里,你们还想着狗屁光复大业,简直就是天大笑话!”。

    刘砶寒也伸手抹了脸上雨水,冷笑一声。

    “孙家栋,我们现在不谈笑话不笑话,我从外地过来,你见到多年没见的上级,你总得请我去你家坐坐,弄些好酒好菜招待我吧,然后咱们再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任务”。

    秋景文直接回死对方:

    “刘砶寒,你别做美梦,根本不可能,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我更不会接受你什么狗屁任务”。

    刘砶寒还是冷笑。

    “呵呵,孙家栋,不,现在应该叫你秋景文,别老子给你脸你不要,想想吧,我一旦揭发了你的特务身份,你自己会是什么后果?吃牢饭,挨枪子,你能躲得掉?!”。

    说到这儿,还没等秋景文回应,刘砶寒又加重了语气。

    “也许这些你都不怕,但你想过没有,你进了牢房,或者被枪毙之后,你那漂亮医生老婆和五个孩子怎么办?”。

    “尤其是你那个小儿子,叫秋收对吧,长的很帅气,跟当年的你,像一个模具里倒出来的,我知道,你很宠爱他。不过,在特训班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我的做事风格,老子曾经杀人如麻,别看我现在成了老头,要想弄死你那宝贝儿子,就像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你那小女儿秋蝉,才十五岁吧,跟你当年一般大,真的好漂亮好可爱-”。

    暴雨,还有下着。

    不时伴随着恐怖的炸雷。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下来。

    秋景文望着刘砶寒,突然间产生要杀死对方念头。

    他一手扶住自行车龙头,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雨水,瞬间就掐住了刘砶寒脖子。

    “刘砶寒,你拿我妻子和儿女来威胁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灭了你!?”。

    少年时受过特工训练的秋景文,觉得要想对付眼前一个糟老头,那是分分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