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左卫衙门,
左卫亲府中郎将李德奖刚回来,一名绛衣吏便迎上来,“大公子来了,在公房等侯。”
李德奖知道这个大公子说的就是他哥,刚调任将作少监的李德誉,对于这个没啥志向也没啥本事喜欢混日子的大哥,他倒也没啥瞧不上的,甚至兄弟俩其实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来到屋里,李德誉正在自顾自的喝茶呢,手里拿着份京报在看着,十分悠闲。
“阿兄刚到将作监上任,不应当是很忙么,怎么有空来我这?”李德奖进来,笑着问。
李德誉最近又胖了许多,跟那些粗壮的武将不同,他纯粹就是肥胖,六月天更不耐热,坐在那出了身大汗,见兄弟回来,笑着道,“你也知道哥哥我不是那真正做事的人,混日子而已,”
他笑了笑,“这十二卫衙门的大将军、将军们都闲的很,倒是你这中郎将却忙碌无比啊,我这都来半天了,”
“确实挺忙的,有事?”
诸卫的大将军、将军如果不兼他职,不打仗的时候确实只能呆在衙门坐冷板凳喝茶看报而已,反倒是那些中郎将、郎将们,却是实实在在统管着长安兵马的。
南衙十二卫四府,其中四府不统府兵。
而十二卫中,除左右卫外的十卫,各有一个翊府,翊府里的便是从勋戚贵族高官子弟中选的翊卫了,轮流番上宿卫。
而左右卫较特殊,每卫各有一个亲卫,两个勋卫和两个翊卫。
大唐二、三品子补亲卫,亲卫正七品上,
能补选为亲卫的,一个个都是顶级勋戚高官子弟了,
李德奖这个左卫亲府中郎将,不仅统领左卫下的亲府,而且左卫入京番上的外府兵,在长安也是归他统领的。
手握精兵,这是实权。
十二卫有二十个中郎将,四十个郎将,左右卫的中郎将为首。
大将军们天天没啥事,可李德奖却几乎没时间喝闲茶,何况他除了职务公事外,他最近还在忙许多私事。
李德誉是从军器少监转到将作少监的,论官职,这是从四品下,比起原来正五品上的军器少监,他是又官了,升了一级。
但李德奖的左卫亲府中郎将是正四品下,比他新职还高两级。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阿耶说你最近很忙,”
李德奖坐下,看着兄长。
“阿娘让我喊伱回家吃饱。”德誉道。
“好。”李德奖知道这顿饭不简单,
李德誉任务完成,也没急着走,他虽是将作少监,但他确实不是做事的人,父亲是朝廷名将,如今还是宰相右仆射,李德誉也是顶级纨绔,就算混日子,这官也是一直升。
他也没啥野心,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
之前德奖主动去岭南,李德誉就不感兴趣,长安多繁华,他也不年轻了,何必那么累。
“听说岭南那边种甘蔗是个好买卖?二郎,你去过岭南还做了一年刺史,你觉得我派人去岭南那边买些地再买些奴隶,搞几个大点的甘蔗种植园,再弄几个榨糖作坊,能赚钱么?”德誉笑问。
李德奖看了看肥胖的阿兄,鬓角都有白发了。
“阿兄最近缺钱吗?”
“不缺。”
李靖是宰相,他们家更是陇西李氏丹扬房的,关陇门阀中的核心家族,李德誉又是李靖嫡长子,他岂会缺钱,事实上他虽没什么才能和野心,但赚钱这种事都不需要他出马,李家有自己的白手套掌柜,他自己也有,
搞钱对他们来说,最不值一提,
李德誉也只是听说岭南现在遍地金银,有些心动而已。
“阿兄想玩就让人去弄弄,那边种甘蔗确实挺有前景的,而且现在拿地、买人都比较方便,成本也低。”李德奖实话实说,
其实真要有眼光,现在岭南最赚钱的产业是贸易,特别是海上贸易,然后是开矿,金银铜铁煤铅,然后是名贵木材、香料等。
再不济奴隶贸易、造船这些也比种甘蔗来钱快,当然囤地、种甘蔗、制糖,这也是个细水长流的稳妥买卖,能够源源不断,还没啥大风险。
哪怕制糖这块,最高端的脱色提炼加工,以及贸易那块,这些最赚钱的其实只掌握在武家等极少数几家手里,可上流产业也挺赚钱。
“记得早点回家啊,我先走了,还约了将作监的同僚喝茶。”李德誉站起身离开了。
李德奖看着阿兄那肥胖的身子,走起路来肥肉一颤一颤的,都不由的暗自摇了摇头,他们家可是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核心家族啊,他们阿耶李靖更是当世名将,
甚至他们舅公韩擒虎,那也是隋朝开国四大名将之一呢。
李家和姻亲的韩家等家族,哪家没出过几个名将、猛将,偏偏李靖嫡长子的李德誉,却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天赋,甚至连个合格的将军都不够格。
整天跟群勋戚纨绔公子瞎混,
前段时间甚至跟柴家兄弟走的很近,还去参加过魏王的宴会,不过那天李德誉回家后就被李靖罚了,
罚跪一夜。
后来李德誉就再没跟魏王那边往来过了。
他端起茶杯静静思量,觉得今天这顿晚宴,估计也是鸿门宴。他心里大概猜到点什么,他知道他老子是什么样的人。
果然,
傍晚回到家,父亲直接叫他到书房。
“陪我下盘棋。”李靖道。
在外面豪气干云的李二公子,在李靖面前却有点怵,很温驯老实。
棋艺本就不如老子,加上心神不宁,更是被杀的落花流水。
一盘结束。
李靖摇头,
“有些时候,想不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入棋局。”
“你完全没必要参与其中,”
李德奖想了想道,“儿子并不觉得做错了。”
“我知道你跟怀玉关系较好,两人也合的来,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不应当卷入东宫的事情中,
我们李家不应当也不需要去站队,”
李靖当年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兄弟夺嫡中就没站队,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儿子去站队。
李德誉之前跟东宫往来,他便严厉处罚过了。
现在德奖跟着怀玉与东宫这关系,李靖也不支持。
“现在起,你要切割与东宫的关系,”李靖严肃道。
李德奖心中不安,“阿耶难道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靖摇头,“我们父子和李家,都不要去选边站队,我们做好我们的臣子本份便行了。”
李德奖想了想,“可太子已是储君,储君也是君,儿子也没什么错吧?又非与诸王亲近,那才是不合适的。”
李靖却依然道,“臣子只事奉皇帝一人足矣,将来储君正位大统之后,再事奉不迟。”
“阿耶,你是武相的老师,武相是东宫师,那阿耶也算是东宫的师祖,阿耶真要跟东宫划的这么清吗?有必要吗?”
“有必要,”
“其实我也不希望怀玉那样做,等他回京后我会亲自跟他谈谈的,你现在暗里做的那些事情,都停了,不要再做了,安心在左卫当差,不要牵扯其它,尤其是不要再跟东宫往来。”李靖再次提醒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