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水一般一点点没进小八的皮毛里。
在小八的皮毛下,它先是全身的血液一点点被无形蒸发,随后是内脏,骨头……
而在这个蒸发的过程中,那些没进小八身体的月华紧跟在后面,和着那些遍布小八全身的绿色光点一起纠结缠绕融合,慢慢化作了血液,内脏,和骨骼……
一方破灭,一方又在重建。
过程在继续,君小小能看从小八那张毛毛脸上看出来它此刻痛苦得要命,神色却没有半分动容。
脱胎换骨注定是一个逆天的选择,如果连这点痛苦都忍受不了,当初就不该贪婪地想要吞噬灵骨来进化。
进化的过程有些漫长,君小小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在书桌前静静等待。
泛着金纹的眼睛却是时刻都在关注着小八的变化。
直到天色渐明,君小小才轻轻眨眨眼睛,变回了原来的瞳色。
她把已经睡过去的小八放到原来的位置,这才打开门,对着东方冉冉升起的那一轮朝阳,伸手做出了一个很是复杂的手印,随后一拘一引,东来紫气浸润双眼,缓解了使用灵瞳一晚上带来的酸涩感。
君父已经早起做早餐,从灶房出来不经意瞄到站在门口的君小小这个怪异的动作,忍不住失笑:“小小,你在干嘛呢?”
“哦。”君小小走到压水井边舀了一瓢水倒在脸盆里,挤着牙膏随口回道:“我们老师说,这个手势,叫照相!”
“看看你弟起来没,吃早饭了。”君父也没在意,端了一碗小米粥加两个鸡蛋往卧室走,“我给你妈送进去,饭在桌上,洗完脸赶紧去吃。”
君小小洗完脸,拿了毛巾去敲君慕白的门,听了有人还在赖床干脆直接一脚踹开,进门就喊:“君小白,要迟到了!”
“这就起。”过了好一会,被窝里才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君小小这会早已经出了门溜到餐厅坐在桌子前开吃了。
饭吃到一半,门外传来裴文乐的叫喊声,君小小连碗都没放下来,扭头朝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声:“进来。”
裴文乐进门后熟门熟路地来到君家的饭厅,看见坐在君小小旁边的君父,熟稔地打了声招呼:“二叔,早上好。”
君父也笑着回了一声,“乐乐早上好。”说完又看向君小小,“小小,你喊你弟起床了吗?”
“喊了啊!”君小小说着动了动耳朵,随后又咬了咬牙,“我洗完脸就去喊了,他说这就起,我就出来了。”
“我再去看看。”君父说着放下碗,朝君小白屋里去了。
裴文乐坐在小凳子上朝君小小身旁挪了挪,“小小,昨天傍晚我走了之后,你跟老师……你们没事吧?”
君小小喝完一碗小米粥正在舀第二碗,闻言顺口回道:“没事,咱们班主任都解决了,不过卢姨和左衡都进医院了,他们两个伤得都有点重,我估计着得住几天院。”
“那左衡他爸能同意吗,住院那么花钱,我爷爷前段时间住了几天院,我们三家一家都兑了好几百呢。”裴文乐皱着眉头,有点忧心。
君小小垂头喝了口粥,“昨天去医院的费用是老师垫上的。”
“咱们老师人很好呢。对了,今天中午咱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左衡和卢姨?”裴文乐说着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文具盒,从夹层里翻出几张纸票,“我这有一块八毛钱,咱们两个凑一凑,看看能不能给左衡和卢姨买点东西。”
君小小又剥了一个鸡蛋,顺便点头,“行啊。”
“你们两个说什么医院呢?”
两人正商量着,被君父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君慕白揉着眼睛顺口问道。
君小小看着他的草窝头白了一眼,“关你什么事,赶紧吃饭!”
君慕白怏怏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看向裴文乐,“乐乐姐,你给我说呗。”
裴文乐笑了笑,回道:“我和你姐想中午的时候去医院看看左衡,就是你叫胖子哥哥的那个,他腿被他爸打伤了。”
“我也去。”君慕白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举起来。
“干什么去?”君父低头走进来,看了君慕白一眼问道。
“去医院。”
没等君小小阻止,君慕白嘴快地秃噜出来,被君小小狠狠瞪了一眼,当即缩缩脖子不出声了。
君父自然注意到了姐弟俩的动作,闻言看向君小小:“去医院干什么?”
“就有一个好朋友受伤了,我和乐乐想着中午去医院看看。”君小小垂眸大致说了声。
“那个叫左衡的?”
君小小一愣,抬头看向君父:“爸爸,你怎么知道?”
“那个小子我也认识,”君父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去看看也行,就是别耽搁了上课。”
三个人齐刷刷点头。
“小小,钱够不够,记得买点东西再去。”
临出门前,君父叫住君小小,问道。
“够了!”君小小跟他挥挥自己的小钱包,正要拉开门,又回过头来,“爸爸,你是不是知道左衡的伤是被他爸打的?”
君父点点头,“这又不是第一回了,还用猜。”
去学校的路上,君小小突然叹了口气。
左衡被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次她和老师阻止了,但可以想到,以后这种事还会有,而他们不可能回回都赶到阻止,这不现实。
问题的根源,就出在左东明身上。
想到这,君小小看向身边的裴文乐,开口问道:“乐乐,左衡他爸一直都是这样吗?”
裴文乐踢着路边的土坷垃,摇摇头:“不是啊,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左衡他爸还来参加左衡的家长会了呢,那时候他对左衡还很好呢,我记得那学期左衡考了班级第一,他还给左衡买了一把玩具枪,能打小鸟的那种。”
那就是在这之后出了什么事,才让左东明对待左衡的态度大变。
想到这,君小小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左衡他爸打左衡之前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文乐脚跟一顿,“你问这干嘛?”
“就随便问问。”
裴文乐也没去想自家好伙伴问什么突然问这个,凝眉仔细想了想,才道:“我记得三年级放暑假的时候,好像左衡他爸帮人盖房子的时候不小心拔腿给砸断了,他现在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好像在那之后,就开始喜欢喝酒,喝完酒就发酒疯,动不动就打左衡。”
看来转变就出现在这。
但干活伤了腿,这又不是左衡的错,为什么要发泄在孩子身上?
还骂自己孩子杂种野种,这岂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但再问,裴文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君小小只好把心里的好奇暂且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