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怔住了,仿佛被我的话语触动了内心深处。
“你为何突然如此言说?每个涉足此地的人,都满腔怒火,誓言要取我性命,因为他们认为如我这般亡魂不应存于阳世。一旦现身,便应受死,无人愿倾听我的悲苦,道士们不都如此吗?你为何要打破常规?”
她困惑地看着我。
显然,她无法理解我为何会这样做,或许是因先前之人皆欲置她于死地,使她心痛不已。
“我并非固守陈规之人,凡事皆可论理,如果你确有困扰,我若能施以援手岂非更好?且你在此久居,无人诚心聆听你的故事,既然我到来,便是希望揭示真相,理解你为何如此,这背后隐藏了何种秘密?”
我目光坚定地回答。
女子愣住,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我名叫木晴,曾是鲜活的生命。我未曾做过任何亏欠他人的事,只因我们都爱上了同一个男子,自此我的生活颠覆了常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提及此事,她心中似乎更为痛苦,过往的喜乐与哀伤涌上心头。
“他曾向我许下海誓山盟,承诺永生永世爱我。在那女子介入前,我们俩都过得很快乐,我也曾幻想过能与他共结连理,过上仙境般的生活。”
男子?
情况变得微妙。
我心中充满疑惑。
“那个女子单方面倾心于他,不断试图拆散我们,挑拨离间数次。最终,她发现无论如何破坏,都无法得逞,于是对我萌生杀意。”
木晴愤然道。
听来的确过分。
仅因插足爱情,便取人性命?这太过残忍了。
“后来他们是否终成眷属了呢?”我好奇地问。
“并未……知晓我去世的消息,阿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也随之自尽。我本想寻觅他的轮回转世,但他留下的踪迹似乎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我顿时无所适从,从未经历过如此之事。”
我决定驻足于此,坚信终有一日能揭示他的秘密,只是没料到千年的守候,阿郎未至,她竟以转世之身出现。就算化为尘埃,我也能辨识她的灵魂,洞悉她的本质。木晴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闻言,我也领悟到这位女子的艰辛历程。
你是否考虑过,前世与今生乃两种存在,前世之事应归于过去的轨迹。如今的她对往事一无所知,是个全新的生命。将一切过错归咎于她的前生行为,是否过于严苛了呢?我无奈地回应。
许多人习惯混淆前世与今生的界限,仿佛前世之人如何,今生便逃不脱那过去的枷锁。
难道她能逃避一切责罚吗?她对我所作所为,凭什么她能安然生活,而我却困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我久居此地,已失转世之权,但酿成这一切的却是她!她却能安然存在于世间,凭什么?这岂非不公?木晴情绪激动地说。
见她如此,显然常规的劝说难以说服。
我从未认同她的行为正当,只是想,冤仇何时才能化解?若你此刻结束她的生命,依你逻辑,她未来仍会设法报复,两人的恩怨将持续纠缠,你们的后代也将无辜受累,这是你期望的结局吗?我颇感无力,深知她心中的苦涩。
然而,一些事已成为定局,强求改变只会加剧伤痛。
我不在乎你所谓的道理,承受如此痛苦,她无权继续生存!苍天不负有心人,这显然是天命安排,让我遇见她,赐予我机会亲手终结她。你们这些道士口诵仁义,心中却认为我们罪有应得,如果我们寻求复仇,便是大逆不道。所以人在世时就该采取必要手段,而非等人逝去后,你们再插手干涉。木晴怒气更甚。
你可能不了解,若阳间之人行恶过度,死后在冥界必须历经炼狱之苦,偿还罪孽,才可重生转世。我匆忙解释道。
毕竟她的误解深重,有些秘密并非如她所想,每一份罪孽都在幽冥中得到了严酷的清算,无一遗漏。
“像她这样的人,何以还能轮回重生,这样的存在根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木晴无法接纳这不可思议的事实。
她坚定的神情,让我这个见证者也为之困惑。
“可她的罪业早已被清算,只是你未曾涉足幽冥界,那里,刑罚的恐惧远超你的想象。让我为你描绘一番吧。”
“幽冥的十八层炼狱,又名十八地狱、十八重炼狱、十八阿鼻,是惩戒各类恶灵的冥界之地,那里的氛围比人间的任何牢狱都要阴森骇人,根据生前罪行的不同,各领酷刑,如滚油烹煮、刀山火海、鞭挞折磨等。”
“将十八层炼狱比作无间地狱是错误的,无间才是永无解脱的深渊。而在十八层炼狱中,受刑的时间漫长至极,以劫为单位,其数目庞大到无法计数。”
“这炼狱,按照罪行的深浅与时间的长短排序。每一层的痛苦比上一层加剧二十倍,受罚寿命延长一倍。”
“世间那些搬弄是非、诋毁他人、巧言令色、谎言连篇之徒,死后会被投入拔舌炼狱,厉鬼会强行张开他们的嘴,以铁钳揪住舌头,缓慢而痛苦地撕扯,直至脱离肉体……之后他们还将经历剪刀炼狱和铁树炼狱的磨难。”
“凡尘间,若有人诱使守寡的妇人再婚,或是从中牵线,死后必将堕入剪刀炼狱,剪断手指,以示惩罚。而离间亲情,煽动父子、兄弟、姐妹夫妻反目之人,死后会受铁树炼狱之刑,尖锐的刀刃自脊背刺入,悬挂于铁树之上。受此刑毕,还须面对孽镜炼狱和蒸笼炼狱。”
“阳间犯罪者,哪怕他们隐瞒真相,或是贿赂疏通,逃避制裁,终究逃不过冥界的孽镜,映照出他们的罪状,随后被打入相应炼狱受罚。那些流窜的罪犯,即使躲藏一生,终有一日死亡,到了冥界也要接受孽镜的审判,再分发至各狱受难。”
“有些人平日里嚼舌根,散布谣言,陷害他人,诽谤侮辱,便是世人所谓的长舌妇,她们死后,会被投入蒸笼炼狱,承受蒸煮之苦。而后,寒风吹过,重塑肉身,再次投入拔舌炼狱。”
“故意纵火,意图毁灭证据,报复杀人者,将在铜柱炼狱中受刑。恶灵会被剥去衣物,赤身抱住炽热的铜柱,火焰在铜柱内熊熊燃烧,小鬼们还会煽动烈风,让铜柱炽热如烙铁。”
“刀山炼狱的痛苦无需多言,那是让罪人赤足攀登刀山的刑罚,
“而那些谋害亲夫、红杏出墙,以及恶意堕胎的歹毒女子,死后将落入冰山炼狱,被迫裸身攀爬寒冰之山。此外,沉迷赌博,不孝顺父母,不仁不义之人,同样要在冰山上忍受寒冷的折磨。”...
还有炽焰炼狱,被剥夺灵装投入烈火熔炉,‘嘭,嘭’作响!依据罪行轻重,裁定焚烧次数……有时罪恶深重的灵魂,刚刚逃离寒霜之狱,又会被冥界小妖押送至炽焰炼狱中‘取暖’……
我把所有关于幽冥界的典故,特别是那些脍炙人口的炼狱惩罚,如数家珍般讲述了一遍。还有一些琐碎繁杂的,因数目众多,我已难以尽数,但这些广为人知的,想必无人不知。
提到这些,木晴的脸色显得颇不自在,似乎那些恐怖场景正紧紧缠绕着他,让他仿佛身临其境,目睹了那些可怖的景象。
“我只是讲述了部分广为流传的冥界之地,你也听到了,这样的惩戒绝非轻易承受,会依据他们在人世间所犯的过错来决定他们受刑的期限,通常以百年计算,短则数十载,长则数百年,甚至千年,日复一日地承受煎熬。你认为她真的赎清罪孽了吗?如果你仍无法释怀,我确实也无言以对。”
我无奈地看着木晴,言语中透着无力。
木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黯然。
“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可就是无法平息心中怒火。我承受了如此多的痛苦,她却能安然生活,对我来说,这太不公平了。同样的光阴,我却在苦海挣扎。”
木晴觉得,自己仍在过去的痛苦记忆中无法自拔,而她却能改过自新,这让她内心极度不甘。
我无奈地轻叹一声。
“是你不愿放过自己,若早些投身轮回,不就能开始新生活,忘掉那些痛苦吗?如此不是更好吗?你不放过自己,却将痛苦归咎于他人,这是你的心态问题。”
我无言以对地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事情本质很简单,只是她不愿从自己的困境中解脱。
这种情况,光凭我一言半语是无法让她醒悟的,这种事情,终究需要她自己去理解和接受。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若她依旧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毕竟现存的生者是无辜的,若她要行恶,我断然不能放任她继续下去。
“你也觉得他是无辜的吧,那他对我造成的伤害呢?无辜吗?我还有回头路吗?我已经回不去了,冥司不会接纳滞留人间太久的幽魂。”
女子嘲讽地看着我,从她的眼底,可以看出她深感不公,无论处境如何,都心有不甘。
若如此言,我有两界之选为你揭示。其一,你可步入忘川城,在彼处,幽魂亦可尽享自由,编织属于自己的幻境,结侣育子,虽非血肉之躯,却能永享冥世欢愉。另一途,我引领你穿越幽冥,寻回你的命册,更改生死之录,令你以寿终正寝的姿态踏入六道轮回。我在冥司略具权柄,此事可为,然一切皆取决于你的抉择。
我深沉地阐述着。
在这样的境遇下,她内心的意愿如何,我实则难以揣测。
我坚信,只要她内心愿意接受,何事不能变为佳音?关键在于解决问题,而非制造纷扰。最简洁的途径往往最佳,少一份忧虑便是多一份安宁,我不想再在这幽冥之事中消耗时光。
固然,她背负着难以言说的苦衷,有些事超乎她的掌控,但我更懂得,若沉溺于往事,对她并无益处。
只会使她愈发深陷痛苦的沼泽,无法自拔,一生的光芒因此黯淡无光。
你所说的,当真无误?我若就此放手,我千年来的付出岂非成了一场空梦?
她苦笑道,满是无奈。
听罢此言,我亦感棘手。然而,这些纠葛本无需再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