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仿佛既明朗又复杂。
从江啸天的言语中,我能感受到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
刘浩家已无人,我便拿起屋内的固定电话,尝试联系刘浩的父母。
这已是他们家中唯一的贵重物品了。
刘浩一直想与父母联系,电话对他来说无比珍贵。
然而,他们一听到是关于刘浩的事,未等我讲完就挂断了电话。
局面已然十分棘手,江啸天决定带我一同协助为刘浩和奶奶举行葬礼。
这是我第一次在深夜参与葬礼。
村民们讲究吉利时辰,绝不会在半夜安葬。
但江啸天告诉我,人比鬼更可怕,我们是在做好事,他们会感激我们,不会加害于我们。
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他们一家恐怕真的会流离失所,更加悲惨。
至少,我们给了他们一个安息之处。
人对鬼有三分畏惧,鬼对人有七分忌惮,鬼也是由人转变而来,无需过多害怕。心中无愧,何惧鬼敲门?我们帮了他们,更无需畏惧。江啸天温柔的话语安慰着我。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我竟真的不再害怕。
我们合力将刘浩和奶奶抬到他们家后山,那里安葬着他的祖父,希望一家人在死后也能团聚。
不觉间,子时已至。
我望着回去的道路,崎岖难行,白天行走尚且费劲,夜晚更是灯火稀疏,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入污水坑中。
看样子回不去喽。
我带着尴尬的微笑看向江啸天。
他轻轻一笑,那就在此过夜吧。刘浩家虽朴素,但对付一晚还是绰绰有余。明早我们再启程回家。
我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刘浩一家已不在人世,我今日还亲眼目睹了诡异之事,叫我如何在这度夜,岂能安眠?
那房屋破旧不堪,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令人极感不适。
万一他们魂魄仍眷恋此地,趁我熟睡之际靠近我呢?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生恐惧。
见我面色紧张,江啸天戏谑道,又胆怯了?
没有!
我尴尬地掩饰着。
男子汉怎能胆小如鼠!这是爷爷从小教导我的道理,我铭记于心。
然而,人鬼有别,该害怕的我还是要害怕。
各有各的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万一他们非要干扰我,我这脆弱的神经可承受不住惊吓。
有师父在,别怕。
江啸天语气柔和,轻抚我的头,像是在安慰我。
确实,有他在身边,就算身处九泉之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江啸天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给我带来深深的安宁感。
我们离开了墓地,回到屋内,匆匆洗漱后便上床躺下。
但江啸天似乎无意同睡,而是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这场景显得颇为奇特。
师父,你在做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这是打坐,是道教修行的方式,能迅速进入宁静状态,也能提升个人修为。其实很简单,你也试试,面向南或背向北,北方代表壬癸之水,南方象征丙丁之火,坐南朝北或坐北朝南,可以取北方坎水之盈补人,填补命门离火之虚,达到水火交融,阴阳平衡。
江啸天认真地解释。
看着他的专注,我也模仿着尝试。
你体质偏阴,应多利用闲暇时间打坐,能调节体内阴阳五行。也能增强你的气场,顶尖的道士走过墓地,那些孤魂野鬼都会因这气场而惊慌失措。掌握这个,以后你就无所畏惧了。
江啸天继续说。
起初我并不感兴趣,但听他这么说,我立刻警觉起来。
毕竟我不想英年早逝,我身上的阴气如此重,若真招惹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就麻烦大了。
然而,我只坚持了十分钟,便汗流浃背,痛苦不堪。
江啸天笑着安慰我,初次尝试,不必强求,早点休息吧。
我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望向他,显然江啸天洞察一切,正巧提供了机会让我缓和局面。
只是由于刘浩的祖母去世已有些时日,这间屋里无人打理,显得颇为荒凉。
榻上的尘埃颇厚,我平日在家中备受呵护,尽管生活在乡间,但生活总保持着整洁,眼前的景象让我略感不适。
江啸天慢慢起身,脱下他的长袍,铺在床板上。
“这件衣物尚且洁净,你可躺在上面安睡。”他平静地说。
我一时怔住。
我曾听父亲提及,道士的法衣是其身份的象征,绝不容许随意脱卸,更别提随意丢弃,更非他人所能穿戴。
然而,江啸天担心我嫌此处不洁,竟毫不犹豫地将它铺在了我的身下。
“快些休息吧。”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有他在身边,我感到无比安心,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当我再次睁开眼,天色仍未破晓,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然而,江啸天已悄然离去。
我瞬间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
看着那件铺在床上的法衣,我没多思考,直接披在了身上,仿佛借来了些许威严。
仿佛披着这道袍,那些不明情况的魂魄会把我当成道士,避我如蛇蝎。
我下意识地冲出门外,环顾四周,却不见江啸天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恐慌。
这刚刚发生过丧事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我孤零零地借宿于此。
就算我有再大的胆量,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惊吓。
就在这时。
屋外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眼睛仿佛直盯着我。
我心中一沉,完了。
这里刚失去生命,房屋背后就是墓地,恐怕已被某些不祥之物盯上了。
那些模糊的黑影缓缓向我靠近,我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隐约觉得像是村中已故的村民。
那些面孔似曾相识。
待他们一同靠近,我才看清,眼前十道身影,全是刘浩家的亲人,他们十年前就已经离世,其中包括刘浩和他的祖母,并肩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