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打落无数树叶,在角落堆上厚厚一层。

    一片萧瑟之中,凉亭暖黄的灯光打在言峰绮礼背上。

    与钟离对视时背后激起的层层凉意终于消退。

    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言峰绮礼此时的表情,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良久,言峰绮礼的双唇才分开,发出声音。

    “走吧。”

    说完这句话,言峰绮礼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一般走到凉亭边界,拿起靠在柱子上的雨伞,抬脚向外走去。

    伞柄握在手中,他却没有撑伞。

    只身一人走在雨夜之中。

    和宁渊的打斗并没有破坏周围的建筑,凉亭的支柱上没有一丁点裂痕。

    被言峰绮礼掷出的那些黑键消失在草丛之中。

    何必再弯下身子在满是水的草丛中寻找呢?

    徒留一身狼狈罢了。

    弃了便弃了。

    雨水打湿他外面的风衣,肩上的颜色较其他地方深些,沉重地挂在肩上。

    额发湿漉漉的,成缕地贴在额头,水珠自发梢滑下,从眼前滴落。

    脑后的头发有几缕翘起,在硕大的雨珠的攻势下依旧坚立。

    路过没多少人,偶有路过的学生都撑着伞,忙着回宿舍。

    看见有伞不打的言峰绮礼,视线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是为情所伤还是如何,竟傻到淋雨而行。

    估计情伤太重了吧。

    电视剧的情节竟在我身边。

    学生的脑补能力总是很强,遇见的短短几秒,就能编出一个完整的情节。

    院长刚从学院出来,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在路灯之下。

    昏黄的路灯落在那人的身上,却好像被他吸收了一样,这人的身影还像影子一般黑暗。

    “谁啊,是哪个老师吗?”院长眯着眼睛,想辨认清楚来者的身份。

    不过距离有些远,他看不大清楚。

    院长矮小的身子撑着伞,朝黑色的身影跑去,边跑还边说:“不管了,不管是谁淋了这场雨都是要生病的。”

    言峰绮礼累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迈不动步子,他走得极慢。

    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举高手臂想把伞罩在他的头顶。

    不过身形差距过大,对方甚至还踮起了脚。

    絮絮叨叨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哎哟,怎么不打伞,看看,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

    说着,对方空着的那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为他拍了拍凝结在表面的湿气。

    言峰绮礼抬眸,看向在他身上拍来拍去的手。

    这只手上还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沟沟壑壑在表面蜿蜒不绝。

    碰到言峰绮礼左臂的时候,对方发现了他手中握着的伞,埋怨道:“这不是有伞吗?怎么不撑开?”

    “……嗯。”言峰绮礼未张嘴,从咽喉处发出一声回应。

    院长听到他的回应,埋怨的语气更重了:“你这孩子,唉,有伞不打,为什么呀,受伤了?”

    言峰绮礼摇摇头,垂下脑袋,任由院长的手帕落在他头上,为他轻拭发上的水珠。

    哪怕院长语气再重,手上却没什么力道。

    “那是为何,心里受伤了?”院长把手帕递给言峰绮礼,让他自己擦擦脸上和脖颈上的水。

    院长还在为言峰绮礼撑着伞,言峰绮礼识趣地弯下了腰,让院长的手臂不用举那么高。

    “没。”言峰绮礼闷声道。

    院长道:“那是为什么?”

    言峰绮礼没吭声,把手帕还给院长。

    “好吧好吧,不想说我也不问了。”院长接过手帕,拿在手里,“不管怎样,先把伞打上吧。”

    言峰绮礼听话地打开伞,院长在此时也收回自己的伞。

    给言峰绮礼撑伞的后果就是,院长自己的身上已经淋湿了。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言峰绮礼淋不到雨,院长就必定会被淋到。

    而且院长的伞还小,完全罩不住两个人。

    院长的性格就是这样,宁渊常说他他是善心乱发的碎嘴老头。

    而院长本人没这种感觉,自己举手就可以帮帮别人,为什么不呢?

    言峰绮礼将院长沾湿的衣服看入眼中,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好了,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别学年轻人那一套,不像小年轻,上了年纪很容易生病的,生病了又遭罪,还特别难好。”院长絮絮叨叨不停,言峰绮礼只是垂眸听着。

    院长接着说:“还不赶快回去,傻站着干什么呀。”

    “好。”言峰绮礼应道。

    “嘶,你这孩子……”院长吸了口凉气,有些被言峰绮礼不冷不淡的态度气到了。

    不仅如此,言峰绮礼的目光从来没落到院长身上,连正眼直视人都不,真没礼貌。

    “那我走了啊,你也快点。”

    院长还要赶班车,临走前还在提醒言峰绮礼。

    院长转身后,言峰绮礼终于抬眸,目光灼灼落在院长的后背上。

    眼中蕴含着深深的无法被他人看懂的情绪。

    与言峰绮礼的父亲不同,眼前这人的唠叨,但又亲切。

    如果,他死了,将这一切全都推到魔法界,再大肆宣扬圣杯战争,就有更多人围观了吧。

    参与圣杯战争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那时,钟离还会出手参与吗?

    会吗?

    不管问题的答案如何,心情太过沉闷了,言峰绮礼此刻很想杀人。

    杀了他,言峰绮礼能获得愉悦感,为什么不呢?

    这一生,这一辈子,不就该为了自己的愉悦感而活吗?

    如此想着,言峰绮礼已经伸出了手,将未用的黑键从大衣内侧掏出。

    大雨之中,剑身如同纱线一般缓缓交织,直至全部剑身出现。

    雨水打在剑身上,很快流淌下来,留下一条深深的水渍。

    院长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么一耽搁,距离班车到站时间更近了,要快走几步才能赶在班车之前抵达站牌。

    也不知钟离和那个臭小子有没有到家,这么大的雨,开车可要小心。

    唉,真是的,到家了也不知道报声平安。

    这臭小子,还说关心他呢,哪有关心啊。

    “唉,快回家吃饭,不知道我爱人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院长脚步加快,回家的心思愈发强烈,面上洋溢着幸福。

    言峰绮礼还在原处站着,从背影看就知道院长此刻有多快乐。

    在他人最幸福的时候摧毁掉他的一切,才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