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达瓦踏出帐篷时,吴楚洵已处理完一切事务。

    该“死”的“死”,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此刻跟随在吴楚洵身边的,仅有两百名士兵。

    个个彪悍精壮,以一敌十。

    这些人正在那废旧的邬堡清理整顿。

    吴楚洵手中紧握着一份羊皮地图。

    这是头目帐篷中缴获的,上面详细描绘了北方边境的地形。

    他视若珍宝。

    因为这张地图详细标注了北境和漠北的城池、河流和山脉,对吴楚洵来说,极其宝贵。

    难怪响马盟这些年在北方边境来去自如,神出鬼没,从未被抓到过。

    有了它,无论是未来排兵布阵还是开辟商路,都将事半功倍。

    吴楚洵似乎已经看到了回现代的路。

    越来越近。

    托达瓦的情绪已经平复。

    原来他就认为中原人狡猾,现在还多了一个更坏的印象:

    无耻。

    尽管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但托达瓦一对上吴楚洵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时,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

    他径直走过去,挽上吴楚洵的手腕,唤了声:“吴……将军。”

    那语调有点儿像撒娇,好不腻人。

    吴楚洵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托达瓦怔了怔。

    这才想起吴楚洵的教诲,赶紧收起习惯性的表情,挺直了腰板。

    吴楚洵这才对他露出赞许的笑容。

    阳光的下,吴楚洵显得更加高大威猛。

    望着他那双天生含情带笑的眼睛,托达瓦不知为何,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

    他暗自责备自己:“你看什么呢,将军说了,你要成为雄鹰。”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吴楚洵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地图,向托达瓦询问道:“会看地图吗?”

    托达瓦原也是草原贵族出身,一般的地图自然不在话下。

    他只扫了一眼那地图,嘴中便惊呼:“天啦,我的天神,这是,这是漠北和北疆的地图吗?”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随意滑动,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是天云山。”

    又指向另一个地方:“啊,乌源河!”

    “咦!”

    托达瓦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他凑近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诧异地说:“原来此地离月牙泉这么近。”

    吴楚洵不禁感到一丝惊讶:“你对这里很熟?”

    托达瓦自信地点点头。

    “虽然昨晚被蒙上了眼睛,但刚才我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七连山附近,后面便是沙漠。”

    吴楚洵听得倒有些稀奇。

    他好奇地问:“那你是如何辨别方向的?”

    托达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会啊,这是草原上生存的基本技能。”

    吴楚洵心头一梗。

    好吧,又是一个星哲式的发言。

    两人正交谈着,一个身着百户军服的将领急匆匆地从邬堡中跑出来,脸上带着异样的神情。

    他见到吴楚洵身旁的托达瓦,稍微愣了愣,随后向吴楚洵使了个眼色。

    吴楚洵侧头看向托达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微笑着说:“没事,说吧,他不是外人。”

    此话一出,只见托达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看向吴楚洵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动容,眸光璀璨。

    将领听到这话,立刻拱手道:“将军,我们找到了!”

    吴楚洵眼睛一亮,急忙说:“走,去看看!”

    说着,他拉起托达瓦的手,快步走进了那座废弃的邬堡。

    这座邬堡很大,昔日应该是某一大族的坚固防线,如今却被岁月侵蚀得满目疮痍。

    走进去后,只见门楼已坍塌,断壁残垣。砖石间长满了青苔。

    远处的角楼,虽已残破不堪,但依旧屹立不倒,仿佛无声地记录着这座堡垒的历史与变迁。

    托达瓦任由吴楚洵那双结实有力的双手紧握着自己,感受着从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他心中回味着吴楚洵那句“他不是外人”,心里比喝了蜂蜜水还要甜。

    原来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一眼万年。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带至一间昏暗的地下室。

    这里弥漫着防潮粉末的气味和火把燃烧产生的烟雾,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和难闻的味道。

    然而,这些不适的感官体验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冲淡——

    偌大的地下室里堆满了箱子和麻袋,满载着响马盟多年来积累的财富。

    托达瓦的狐狸眼瞪得大大的。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啊,我的天神!这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珍宝!”

    是的,这地下的金库这才是响马盟真正的藏宝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响马盟不入邬堡,而在外面草原设帐的原因。

    他们需要迷惑别人,让人以为这处是废弃多年之地。

    作为漠北第一马贼帮,他们积累的财富远非朝廷官兵所能想象的。

    而这些隐藏的财富,才是响马盟赖以生存的根基。

    如今,这些数以千计的财富又重新等到了他的新主人。

    吴楚洵虽早有心理准备,这将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但真看到这么多财宝是时,同样感到惊喜。

    有了这笔意外的财富,无疑将为他接下来的在北方的计划提供巨大的支持。

    这真又是应了那句,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侧头看向托达瓦。

    那双清澈明亮的狐狸眼中只有对财富的惊叹,却没有丝毫贪婪之色。

    很好!

    这样的心性让吴楚洵更加确信,托达瓦就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吴楚洵领着托达瓦走出地下室,来到了邬堡的角楼上。

    从这里望去,远方的风景一览无余,仿佛整个世界都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吴楚洵的手依旧紧握着托达瓦的手,没有松开。

    小家伙的手纤细柔软,不似陆晋庭从小练武,手生得宽大醇厚,有许多老茧。

    托达瓦感受着那只手的温暖和力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悄悄瞥了吴楚洵一眼,心中猜测:

    吴将军如此亲近他,是否也对他有情呢?

    吴楚洵清了清嗓子,垂下眼睑,肃然问道:“托达瓦,今后你准备如何带着你的族人生存?”

    托达瓦微微一笑,认为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他道:“自然是继续我们罗比扎族的传统,养马放牧为生。我们草原上的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然而,吴楚洵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继续追问道:“你的族里,如今大多都是妇孺,若再有马贼或是其他大族想要吞并你们罗比扎族,你该如何应对?”

    托达瓦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以为归顺了大启之后,朝廷会保护他们这些归顺的子民。

    自然回答道:“我们归顺了大启,自然也算大启的子民,朝廷应该会派兵来保护我们的吧?”

    吴楚洵看着托达瓦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嘴角弯起一抹锐利的弧度。

    “托达瓦,你要明白,即使你们归顺了大启,可朝廷兵力有限,若再有马贼或外族屠戮你们,朝廷是会为你们报仇,可你们族呢?可还安然无恙,还能存在吗?”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乍响,直接劈向了托达瓦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