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一群监生如潮水般涌向榜墙下,前面的人挤得几乎要变形。
“喂喂,别挡道,我要看成绩!”
“别挤了,让我先撤!”
“快告诉我,这次九榜之首是不是又是左东明那小子?”
“对,是不是他?”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喧嚣。
“哇塞,左东明这次居然不是第一?我瞧瞧,明算科第一,是甲子班的阮宸!”
一个眼尖的监生瞥见了榜单,兴奋地大喊。
“阮宸?哈哈,终于有人把左东明从首座上拉下来了!”
众人欢呼,仿佛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左东明,这个名字在国子监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但今天,终于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了。
不清楚的人听到这些对话,还以为是殿试出了名次。
实际上,也只是一次区区月考。
“你们新来的不知道,阮宸以前也经常拿第一,只是没左东明那么风光罢了。”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里满是惋惜。
“有左东明在,我们真的只能仰望。”
“是啊,他还要在这待两年,我们可怎么活啊!”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怕什么?阮宸都能拿第一,说明左东明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也有机会!”
虽然知道是安慰,但众人心中还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阮宸和同窗并肩走来,听到这些议论,阮宸只是轻轻摇头,付之一笑。
“看看这些乡巴佬。”
同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书逸,他们哪知道你们阮家可是江南的名门世家,你从小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他们怎么跟你比?”
阮宸轻叹一声:“陛下偏爱寒门学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这样也好,能激励更多人努力。”
“真是笑话,哪个朝代不重视世家?就我们大启皇帝,把世家处处打压!”
同窗愤愤不平。
两人本是决定去书坊买些书,原也不想跟那些人凑在一起,便径直往大门走去。
阮宸不时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在偷听。
“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还行,可千万别到处提。”阮宸郑重叮嘱。
同窗拍了拍胸脯:“我岂是愚钝之人?”
两人的脚才刚踏出大门,一辆马车从旁边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车帘轻启,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来人笑道:“书逸,上来!”
阮宸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回头对同窗说:“抱歉,有人找,只能改天再约。”
同窗一看那华贵的马车,和车里那一脸恣情张扬的脸,自然知道是谁。
毕竟能在国子监待六七年才滚蛋的人,放眼整个大启,除了吴大公子,也是没谁了。
“说吧,找我何事?”
马车软榻上铺着细细一层毛毯,阮宸随意拿起旁边一个靠枕放在背后,舒服地畅了口气。
还是吴楚洵会享受生活,连马车上的各处小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慵懒品味。
吴楚洵指向案几上的糕点,含笑道:“饿了吧,先吃点填肚子,轩辕昭他们已经定好包厢了,去就便可开席。”
阮宸遽然坐直身子,反手抽出靠枕挡在身前,一脸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楚洵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阮宸嘿笑一声,重新放松地坐了回去,说道:“你一个人来接我,指定有事,还不承认。”
他随意挑了一个桃花糕,慢慢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说吧!”
吴楚洵展颜一笑,也不跟他气,说道:“书逸,你别参加科举了,我直接举荐了你去做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如何?”
“咳咳咳……”
阮宸被这话惊得险些呛到,咳嗽连连。
吴楚洵赶紧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阮宸连喝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楚洵,问道:“这等大事,怎可如此轻率?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那可是从七品官职,岂能儿戏?”
吴楚洵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开始娓娓道来他此次西南运赈灾粮的经历。
以及为了帮助他得官,而费心费力奔走的感人事迹。
阮宸听得认真,表情随着吴楚洵的话语逐渐变得深沉。
待吴楚洵讲述完毕,阮宸沉思片刻,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户部侍郎薄大人怎会如此轻易应允?”
吴楚洵淡淡一笑:“所以有时候,枕头风还是很有用的,对吧!”
事情其实很简单。
吴楚洵在现代也有自己的事业。
他觉得,这大启也就像他的一个集团公司,各分公司,各部门间的协调与配合至关重要。
户部在其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就如同公司的CFO,掌握着财务的关键。
小皇帝为了平衡权力,将丞相的部分职责分给了六部,使得户部在大启王朝中的地位愈发重要。
吴楚洵虽暂无雄心壮志,但深谙未雨绸缪之道。
他计划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去了解大启的财政状况和户部的运作,以备将来南蛮与朝廷之间的冲突。
原本吴家与户部也并无渊源。
但事有凑巧。
因为旱灾,吴相将兄弟全家接到了相府。
好家伙,那呼呼拉拉一大家子,估计得有四五十人。
再加上今年一直留在吴老二家的吴老太太,一行人浩浩荡荡,把吴府住了个满。
吴楚洵一时兴起,拿出当初让子安写的清单,预备整理吴家的家族关系网。
不经意间,在那张超长红颜清单上,竟意外发现了原身与户部侍郎的夫人,薄夫人有所结交
吴楚洵:“……”
他不由感慨,原身可真是个人才!
秉着物尽其用,试试又不会少条腿的想法,吴楚洵联系了这位薄夫人。
这位薄夫人进门六年,只为薄侍郎生了一女,于是也经常去寺庙求子。
一来二去,便与原身熟识。
据子安回忆,原身与薄夫人很谈得来,两人以姐弟相称。
吴楚洵心想,只怕是个女的,原身都应该都谈得来吧!
这放现代,妥妥一海王啊!
如今薄夫人多年后又怀上第二胎,薄家对人她倍加珍视,她说的话,薄侍郎无有不应。
再加上原本阮宸也只是阮家旁支,本身也是有真才实学,特别是于算学有着深厚的造诣。
故而,这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阮宸无语望苍天。
想他十几年呕心沥血,就是为了在国子监考科举,出人头地,进入官场。
而吴楚洵仅凭一句话,就让他少走了多年的弯路。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羡慕吴大公子的人脉,还是该唏嘘世家子弟在大启朝生存之艰难。
几声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马儿停在了醉仙楼门前。
两人相继下车,正巧此时,旁边也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有人款步而下。
那人敛着容光,眼中仿佛蕴藏着春日的暖阳,光芒内敛而不张扬。
哟呵!
不正是国子监中那位又独占九榜的传奇人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