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长安城,兴化坊。
“老爷,该洗脚了。”
奴仆上前,为尉迟恭脱去靴子,把他的脚放入了盆中。
“我自己来吧。”
尉迟恭搓了搓脚掌,挥手道,
“你去,把宅门打开,开到最大。”
“啊?”仆人露出不解之色,道,“这都晚间了,老爷还要出门吗?”
“叫你去你就去!”
尉迟恭瞪眼道。
“是,是……”
仆人不敢怠慢,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宅门洞开,府内风光一览无余。
尉迟恭擦了擦脚,起身道:
“今天我不回房睡了,就在这前厅睡觉!”
“来啊,把这两张桌子拼起来,老爷我今天就睡桌子上!”
仆人:“???”
自家老爷这抽的是什么风,好好的厢房不睡,怎么突发奇想要睡桌子上?
找乐子也不是这样找的吧!
虽然不解,但尉迟恭威严无比,眼睛一瞪,谁敢不从?
仆人们只能费劲的将桌子拼接到了一起,凑成了一张简易的床。
“嗯,去吧!”
尉迟恭翻身上桌,侧卧而眠,挥手道。
两个仆人面面相觑,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
呼呼呼……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夜风呼呼的吹,带着几分凉意。
尉迟恭身上盖着薄被,轻轻打鼾,似是睡得很香……
宅院之外,一道黑影缓缓靠近。
他摸着墙根,悄悄潜入到了门前,见那宅门打开,顿时一愣。
再往里一瞧——
那身材壮硕之人,就这么睡在厅里!
就着月光,尉迟恭屁股上罩的布条都清晰可见!
这一下,给杀手整不会了!
我是来暗杀的,这是一个极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你摆出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谁呢!
啊?!
我特么……
杀手亮出了匕首,正欲上前,宅内却传来一声巨响!给他下了一激灵!
“嗬——嗬——”
“啊嚏!”
原来是尉迟恭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只见他翻了个身,正面朝着宅门,依旧紧闭双眼呼呼大睡。
杀手:“……”
刚才涌上来的愤怒与杀意被尉迟恭一个喷嚏直接吓没了,此刻对方又是面朝着自己……
“这般姿态,定是假寐,定是设局!”
“我……我不能上他的当!”
“还是先溜吧,点子太扎手了……”
黑衣杀手在墙根处徘徊了片刻,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主要尉迟恭的勇猛是出了名的!纵然是熟睡状态下,他都有可能被反杀!
若是假寐设局,那自己八成一个照面就寄了。
拿钱办事而已,没必要把自己性命都搭进去,那有违刺信条啊!
“谁!”
“谁鬼鬼祟祟在墙根边上!出来!”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那黑衣杀手心中一突,迅速闪身进了折巷,七拐八拐便没了踪影。
“站住!”
巡街的金吾卫上前追击,可对方已然是踪迹全无。
“小贼,算你跑得快,下回别叫我逮到了!”
他暗骂了一声,转而看向一旁的宅院,见其宅门大开,不由得讶异道,
“是尉迟将军的府邸啊……”
“啧啧,不愧是尉迟将军!睡觉不关门,宵小也不敢进门来,真是牛!”
见宅内安静,他也没有上前打扰,继续巡街去了。
而宅内的尉迟恭耳朵微动,早已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旋即便睁开了眼睛,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鼠辈,鼠辈!”
“爷爷就躺在这儿,叫你来杀,也不敢么?”
“齐王派来的就是这种货色?那就是来一百个,老子也不带怵的!”
“哈哈哈哈……”
……
夜半,子时。
太极宫内还是灯火通明,李渊捧着一张军事地图,愁眉不展。
“陛下,秦王所奏,依微臣看,不无道理。”
窦诞道,
“突厥包围乌城,或许是试探我军略,也有可能是吹响进攻的号角!”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乌城必须要救!”
几个重臣皆是坐在两仪殿内。
这些日子的事儿也是真多,以至于皇帝频繁的召集他们开会,每次的事儿都令人头疼!
眼前的事儿,更是叫人烦闷焦虑!
“乌城自然要救……那派谁去呢?”
李渊手指叩着桌面,愁眉道,
“李靖、李世绩、李孝恭……还是李道宗?”
“还是说……由朝廷直接派遣一支大军去救?”
“秦王……呃,你们说说,你们的意见。”
他下意识的想说秦王是什么意见,但忽然又觉得不妥,只得改口。
人家李世民马上就要被放养了,还左一个秦王右一个秦王的……岂不显得朝廷无能?!
然而,李渊这一问,却没有人回应。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没办法,这票人除了窦诞有点军事经验以外,其他都是纯粹的文臣,对打仗一窍不通的。
哦对,裴寂也有军事经验,曾有率领大军折损数万,大败而归的光荣记录。
叫他们想军略,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儿连李靖在哪屯兵,李世绩在哪固守都说不上来……
军事上的事儿,政事堂都是直接转天策府,由天策府统筹部署的。
“回陛下……”
还是窦诞有眼力见,开口打破了寂静,
“秦王所提出的方略,臣还是比较认可的。”
“应当由朝廷派遣一路大军出兵,驰援乌城的同时,还可对沿途的军事重镇重新进行部署,让颉利可汗刚刚摸清的底细直接废掉!”
“只是,若是要统筹全局,必须得有一位威望极高的大帅才行,否则镇不住各路骄兵悍将。”
李渊眉头一挑。
众臣皆是神色一动。
讲到这个,所有人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
秦王李世民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各路兵马都服服帖帖,俯首称臣?
别说是李靖,就是李孝恭也不够格!
“你觉得,谁能胜任帅位?”
李渊望着窦诞,目光深邃。
“臣,臣以为……自然是秦王最为妥当,但……”
窦诞谨慎道,
“秦王不日将往洛阳自建旌旗,若再出任大元帅一职,恐有延误。这就又和陛下的愿望相悖了。”
“所以……”
“一切还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