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尘接信之后,立即从淮扬风尘仆仆赶来。
可当他听说陆景八百里加急把自己叫来,只是为了要钱,梅若尘掉头就走。
不是舍不得那万儿八千的,而是不能惯着陆景这厮要用钱时才想起他的臭毛病。
可是当梅若尘听说闻茵和陆景要钱是为了潜入花神会,还要假扮夫妻时,他又折返回来了。
不仅痛痛快快签了五万两的银票,还自己掏钱多捐了一分功德。
他可不是为了看什么灵月仙葩,而是为了看陆景和闻茵假扮夫妻这出好戏。
上巳节这日天气晴好。瓦蓝的天,没有一丝云。
玉宇澄清万里埃。
陆景将一众人等打发在外边等候,自己则立在闻茵那方小院的树下等。
院里那株枣树开了花,他正好站在树下,米白色的小枣花不知不觉落了一身。
他是不讨厌这花的,也喜欢今日的碧空万里,只是疑心身上衣裳过于华贵了些。
他也不讨厌等待,更何况是等她,只是今日性子不知为何总安抚不住,一颗心躁动难安。
他犹豫是不是应该出去随大家一同等,起码听人说笑,就不会将心念都系于那一扇不知何时会打开的门。
正准备转身出去,闻茵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闻茵今日穿着打扮少有的华贵。上着紫金梨花暗绣交衽襦衣,下着一袭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线裙,拖着一袭云丝软毛织锦披风。
梳着云髻,钗环不多,那支掐丝累金缠枝海棠飞白玉蝴蝶步摇,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如此隆重华贵的衣饰,更显得她玉面玲珑,惹人生怜。
陆景生硬地把目光挪开。
闻茵看到他也怔了怔,笑道:“行之这身织金锦袍跟我今日的行头很配呢。”
陆景把脸更别过几分。他气自己手足无措,连将目光挪过去看她都做不到;更气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全然不把今日当回事。
闻茵见他紧抿着双唇不看她,还以为他是等久了生气了,便陪着小心道:“今日是我自己梳头,颇费了些功夫,没有耽误时辰吧?你生气了?”
“没有。”
“没生气干嘛不理我?”
“……”
“咱们快去吧。”
“好。”
他朝她伸过手来。闻茵一怔,旋而笑道:“这就要开始了吗?”
“嗯。”
她走过去,将一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转头笑道:“今日请行之多多关照。”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
冰雪初融,春风微渡。
他明明是世上最受诅咒之人,为何却能遇见她?
如果他不是背负着那样的命运,该有多好?
梅若尘和扮成他随扈的萧立、郭允非三人在靖岁司外倚马等待,见一玄一红二人款款走来,都不觉站直了身子。
梅若尘原本是想抓住陆景的软肋痛脚好好笑话笑话他的,见了这一幕却心头一沉。
他知道,此去经年,行之会反反复复将此刻摹刻在心内。不论陆行之再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事,他都会为这一刻而活。
萧立和郭允非二人相视一眼,像是交换了某种共识,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