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景明侯府是京城最大的鬼宅。
此处距离皇宫仅一里,站在皇宫的望楼,都能看见景明侯府。
也不知道皇帝夜夜睡在这么大的鬼屋旁,是什么感觉。
闻茵赶到景明侯府的时候,暮鼓已经敲了三遍,天全黑了。
前一日的此时,她还与庭郁依依惜别,想着过几日就可以双双回淮扬,不日完婚。
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
奔波了一整日,闻茵实在有些疲惫。可当景明侯府那残破又宏伟的府门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提起心,精神也随之紧张起来。
闻茵将小檀留在车上,自己下了车,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正要拍动门环,身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姐要拜见景明侯?”
闻茵循声看去,只见门口那只大石狮子旁,蜷缩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者。
闻茵不假思索走到老者面前,恭恭敬敬行礼,问:“敢问老人家,您是景明侯府的人?”
老者没有起身,只拍了拍衣裳,仰头看着闻茵说:“老朽诨名穆大,是景明侯府的老人了。十年前那场变故,我侥幸苟活下来,给老太爷看门。”
原来是陆家的老仆人。闻茵又行了一礼,问:“穆老,晚辈想拜见景明侯陆大人,您可否通传一声?”
穆大摇摇头:“小姐,你不知道景明侯府的底细吗?”
闻茵愣住了。
“十年前,满门上百口人被怨杀,戾气滔天。不管是高僧大德,还是国师天师,都打不开景明侯府的大门。只有陆家的嫡传人,才能活着进出。”
闻茵问:“那陆景陆大人,确实住在府中?”
穆大点了点头。
闻茵又是一福,转身去拍门。
砰、砰、砰。
锈迹斑斑的精铜门环撞在辅首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荒废的侯府,实在是安静得让人心悸。
闻茵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正要继续拍门,那门竟然打开了。
陆景没戴面具,穿着家中才穿的常服,冷冷看着正要举手拍门的小女子。
“你来做什么?”
闻茵施施一福,低头柔声道:“碧君来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陆景冷笑,“一介市籍女子,敢到侯府来找老朋友,真是勇气可嘉。”
闻茵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可还是有些扎心。
她眼眶湿热,仰起脸看着他,难过地说:“你非要如此伤我吗?往后余生,我每次忆起你来,你希望我只记得你如何刺痛我?”
陆景猝不及防怔在当场。
闻茵有意让自己想起往日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想起从楚州到淮扬,那一次次断肠的离别。心还是会痛,眼泪听话地涌了出来,一滴清泪滚落,砸在她的脚边。
此景此景,像极了淮扬镜湖畔话别的那晚。
陆景眼中遽然涌起掩藏不住的慌乱,抬手也不是,放手也不是,手足无措地说:“你……别……我……”
闻茵忍住泪,低头从自己腰间解下香囊,含泪挤出笑:“想来,楚州那次话别也有一年了,我赠给行之的香囊恐怕已余香无多。这是我新合的香,行之可否收下?”
陆景紧紧抿着唇,目光之中既有猜疑,却又十分剧烈地动摇着。
“为什么?”他问。
闻茵一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做?”他眉头紧蹙。
他显然觉察出她的反常,怀疑她的动机。
闻茵粲然一笑:“行之,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你……是何意?”
她仰头看着他,楚楚可怜濡声道:“你既然心里有我,为何又如此对我?”
陆景如遭当头棒喝,猛地愣住,怔怔看着她。
闻茵捧着那香囊,手都酸了。快要举不动时,他终于接了过去,沉默地让出身后的门。
闻茵抬手轻轻拭去泪水,微微一福,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