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茵和陆景一早来到官驿,便听李观复的随扈说,昨夜大人睡下之后发生了奇怪的事,请二位速去瞧瞧。

    闻茵和陆景相视一眼,急忙抬脚往李观复下榻之处赶。

    进了李相暂居的堂馆,只见他身穿中衣,襟口微微敞开,散发赤足地站在堂上。

    一见到陆景和闻茵,李观复便哈哈大笑,道:“行之啊行之,我算是看清你了。你不是来保护我的,是来保护碧君的。”

    陆景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道:“有黑气。发生什么事了?”

    李观复甩开袖子,转了一个身,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国师椅上,好气道:“昨夜叫你陪我去喝酒你不去,让我早些睡。我一睡着变见了鬼,那鬼还说,我只有三天好活了!”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害怕或生气,反倒是终于不用活下去了、如释重负一般。

    闻茵和陆景又相视一眼。

    陆景问:“大人说昨日见鬼了,是怎么回事?”

    李观复道,昨夜他睡下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孩子光着脚来到他面前,问他:“你是李观复吗?”

    他回答:“是。”

    那孩子又报出了他的生辰八字,皆准确无误。

    那孩子便说:“三日之后的子时你就会死。”

    说完,那孩子便消失了。

    李观复忽然从国师椅上跳起来,甩着袖子来回踱步,大声说:“这真是反了天了!我乃当朝左相,长乐公主驸马,也算是沾了皇家血脉。哪里来的野鬼,竟敢欺到我头上,皇家颜面何存?朝廷颜面何在?!”

    闻茵和陆景见他如此气恼,如同癫狂一般,不知该怎么相劝。

    李观复忽然又走到陆景面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行之,你听说过言巫吗?”

    “略有耳闻。”陆景神色淡然。

    “我听说有一种巫叫言巫,他们专门做出各种不详预言,无有不准。”

    李观复大概是走累了,跌坐回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早些年,在晋州,就有这么一位巫女,她时常预言附近村子谁人会在什么时候死去。每一次预言都成真。附近的乡人十分害怕她,以重金供奉她。有一次,那巫女预言本村一个孩子会死,结果第二天,村人来到那家,发现躺在床上死去的,竟然是巫女唯一的儿子。你们猜,是怎么回事?”

    李观复面上表情瘆人,闻茵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

    “原来,那女巫的儿子早就知道母亲预言的真相。那女巫做出预言后,半夜灵魂出窍去杀人,她预言的死亡自然无有不准。那日被她预言死去的孩子,是她儿子的好友,儿子为了唤醒母亲的良心,便换上好友的衣服、代替好友去死了。”

    闻茵只觉得寒意从脚底袭来——这就所谓的言巫?

    陆景道:“李大人的意思是,您昨夜所做之梦,便是言巫的诅咒?”

    “不错!”李观复拍案道,“当今之世无辜横行民不聊生,我身为当朝左相,决不能向这些怪力乱神低头!”

    他转身看着陆景,道:“我听说,只要人心坚定,便可战胜那出窍的魂灵。他不过是鬼,而我是人,该是鬼怕我,而不是我怕鬼!”

    陆景问:“李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李观复道:“他不是要在三日之后的子时来取我性命吗?我偏要昭告全城百姓,三日之后子时,于淮扬府衙门前,我就在那里等着他来!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巫蛊在人心,只要心正气正,巫蛊便可不攻自破!”

    李观复挥舞着袖子,来回踱着大步,旁若无人地喊道:“我命不足惜,我要救万民之心,我要救这世道!”

    陆景给闻茵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悄悄地退了出来。

    闻茵问:“行之,你怎么看?”

    陆景道:“先去他下榻之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