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在聊什么?”

    车帘外传来梅若尘的声音。

    陆景淡淡道:“没聊什么。”

    梅若尘又问:“那个东西除掉了吗?”

    陆景道:“除掉了。”

    梅若尘竟唐突地掀开窗帘,看了闻茵一眼,见她眼睛红红,他笑道:“碧君,不必害怕,也无须自责。我们这些人都是滚刀肉,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天师符拿捏。”

    闻茵赧然道:“方才在茶馆里,我以为李大人只是普通商贾,就多说了两句,他不会怪我妄议国事吧?”

    梅若尘哈哈大笑:“我已经听说了,碧君怎么会是妄议?分明是真知灼见。”

    他又道,其实他早已经知道朝廷要派李相和吴大人来淮扬核征缗钱,一直派人暗中留意他们的行踪,否则今日他和陆景也不可能恰好及时赶来。

    “李大人每次任钦差,都会先微服私访一番,体察当地民情,碧君你今日可是为我们说了实话。”梅若尘的笑中,含着对闻茵的欣赏。

    陆景道:“你去办自己的事吧,别来打扰碧君。”说完便没好气地拨开梅若尘的手,把车帘放了下来。

    听着车外面梅若尘的马跑远了,陆景道:“以后在外面行走,要多留心遇见的人。那钦差一望而知不是商贾,碧君怎么会看走眼?”

    闻茵问:“如何一望而知?我没看出来……”

    “他穿着官靴。”陆景道。

    闻茵愣住了。

    攀谈之时,大家都坐着,她压根没想到低头去看桌子下各人穿着什么鞋子。

    “你不是鼻子很灵吗?就算没留心他穿的官靴,难道认不出他身上的香?”陆景挑眉问道。

    闻茵仔细回想,忽然恍然大悟:“雀舌香!是千金难买的雀舌香!”

    雀舌香这几年成了皇家御用的香,平民若擅用,便是僭越。

    闻茵家中虽藏有雀舌香,但那也是偷偷藏的。

    陆景起身道:“以后多留点心吧。”

    说完,他便掀开车帘,正准备下车,忽又回过头来对闻茵说:“晚上梅府设宴,碧君你就不要来了。呆在寰香斋,哪里都不要去。”

    闻茵轻轻点了点头。

    ***

    虽然闻茵一点儿也不想参加梅府款待钦差的夜宴,也听话地留在寰香斋看书调香,可宴会进行到一半,她还是被请到了宴会上。

    使者说,是李观复大人点名要见她。闻茵无奈,只好前去。

    走进宴会时,见众人皆入席。

    李相穿着常服,已经有些醉了,看来兴致很高。

    那位户部侍郎吴大人锦衣华服,好似自个儿比李相还贵重。闻茵一走进去,他便捏着杯子,色眯眯地将闻茵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在座的还有梅若尘、陆景、卫蘅。除了谢家,江南四大家都来齐了。

    李观复看着闻茵,笑道:“今日在茶楼巧遇闻姑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将目光转向梅若尘,笑着说,“我正纳闷,怎么淮扬走到哪儿都有高人,原来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闻姑娘竟是梅家小子的座上宾!”

    闻茵听他的语气,似乎跟梅若尘亲如一家,一颗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

    李观复请闻茵入座,又问了一些商道上的事。闻茵一一回答,却不敢像白天那般直言不讳了。

    酒过三巡,正是大家最高兴的时候。吴清潋忽然站起来,阴恻恻笑道:“李大人,今日高朋满座,下官也准备了一个小节目,想博众位一乐。”

    李观复笑容微敛,目光如炬盯着吴清潋:“哦?吴大人准备了什么?”

    吴清潋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几个人,他们肩上扛着一件大东西,用布裹着看不清真貌,只觉得像是一扇门。

    待下人们把那东西立好,把蒙在上面的布揭开,闻茵才看清——

    竟然是屏风。

    真稀奇,这位京城来的朝廷重臣,到淮扬来办差,竟然带了一整面屏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