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说要借一步说话,却是将闻茵单独带往云何暂住的园子。
他说,云何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告诉闻茵比较好。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闻茵觉得,她与他虽近在咫尺,却远如参商。
快要走到时,陆景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碧君见到麒麟胎了吗?”
闻茵微微一怔,反问:“行之问的是镜湖地宫里那个吗?”
陆景回过身,定定看着她:“我说的是,小瀛洲那个。”
闻茵一怔,装傻笑道:“小瀛洲,是什么?”
小瀛洲是卫家的秘密,上面藏着麒麟胎。卫蘅既然相信她,将自家的秘密告诉她,她便有责任为他保守秘密。
“碧君不知道,是吗?”陆景的目光沉下去,旋而又抬眸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那岛上的东西,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拿给你,别让卫蘅拿捏住你的心思。”
他刻意一字一顿从牙缝间挤出“卫蘅”二字,似乎恨意颇深。
闻茵颇为惊讶,行之似乎知道小瀛洲在何方,岛上有什么,甚至能进出自由。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撒了一个毫无必要的谎?
二人一时无言,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不觉便来到谢云何的厢房门前。
下人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谢云何随身伺候的大丫鬟走了出来,将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遣走,然后对陆景一福道:“我家姑娘请陆公子和闻小姐入内一叙。”
说完,她自己也走出园子。
闻茵疑惑地看着陆景,陆景道:“云何的事,就连身边人也不知道。”
二人走进厢房,云何正斜倚在床头,她穿着一件芙蓉色薄绸寝衣,襟口虽微微整理过,到底还是不太整齐,长发未梳,披在肩头。
大家闺秀在外男面前如此打扮,于礼数绝对是不合的,但她对陆景却毫不避讳。
闻茵有些心酸,想必他们日夜朝夕相处,再随意的样子,行之也见过吧。
云何见闻茵来了,抬手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虚弱地说:“姑娘来了,云何这副模样,无法起身相迎,还望姑娘恕罪。”
闻茵见她形容憔悴,气若游丝,担心地问:“云何,你究竟有何难解之疾?听行之说已经找到根治的法子,只要能让你好起来,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云何笑了,说:“姐姐别急,先听我慢慢说来。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是天生之疾?”
云何微微点头:“姐姐可还记得我的胞兄于意?”
闻茵点点头:“当然,不过,好像有日子没见到于意兄弟了。”
忽然之间,云何仿佛变了一副面孔,眉形变粗,喉咙微动,面容发生了许多细微的变化,变得如同男子一般。
“她”用男子的腔调对闻茵说:“闻姑娘,于意就在你面前。”
闻茵吓得站起身,连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床上倚坐的那人。
她,不,他……他确实是谢于意!
可是,为什么?
云何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身,半边身子倒在薄衾上。
陆景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用手摁住她手中虎口,将一种不知名的香放在她鼻子下给她嗅。
过了一会儿,云何终于不咳了,再抬起头时,她又变成了先前那副温婉的仕女模样。
云何看了一眼既惊恐又疑惑的闻茵,惨然笑道:“姐姐别怕,这就是我,也是我兄长。我自出生以来,便与兄长共用一副肉身,如今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