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茵仍然不太明白,陆景道:“还是让阿月亲自同你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阿月来了?”闻茵又惊又喜。

    “大小姐,我在这儿呢。”

    一位女子掀开门帘,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看到一身苗装的阿月,闻茵开心地起身迎了上去。

    “阿月!你进城了为什么不同我说?今日我家还举办了香会呢,要是早知道你来了,应该请你也来的。”

    经过上次楚山落花女那次事件,阿月与闻茵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闻茵把阿月拉进雅间,拉她坐下。

    阿月笑道:“大小姐,是我求陆大哥带我进城来找你的,我想给吉乌找一个好主人。”

    阿月说,自从上次吉乌在闻茵面前显神,她就知道吉乌与闻茵有缘,所以手头的事情一忙完,她就带着吉乌来找闻茵了。

    闻茵问:“阿月,行之说吉乌是犬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月喝了一口茶水,慢慢道来。

    阿月的父母都是花苗。花苗性情温和,又很喜欢同汉人往来,外人往往以为花苗最不懂蛊术,是最最人畜无害的一群。

    其实在楚山诸苗裔中,花苗才是最强的存在,因为他们有一门不传之秘——用神。

    所谓用神,就是选择有灵血的动物,不断喂它吃一些有灵力的天材地宝,增强其魂魄的力量。待灵兽死后,其神体自会脱离肉身显现,这就叫“出神”。

    出神之后,饲主用自己的血来养用神,以令其只听饲主的号令,这也叫“分魂换血”。

    听起来,用神和养蛊类似,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用神是好好供养,让灵物产生善念和忠诚,以便守护饲主和家人;而养蛊却是诸般虐待,让灵物产生怨念和憎恨,好去为害他人。

    吉乌生前是阿月家养的黑狗,阿月自幼和它一块长大,吉乌就像她的弟弟一般。

    吉乌本来就是灵犬,阿月父母又一直用楚山之中的灵药养着它,它死后,很顺利地出神了。

    这吉乌犬神,阿月父母本来是准备留给女儿做她的守护神的。可惜,阿月自己的灵血应力不足,犬神无法与她完成换血。

    而犬神自身的灵力又太强,留恋阳间不能往生,于是一直在楚山之中游荡,等待有缘人。

    那日闻茵在阿月的院子里见到了吉乌,阿月便知道,是她唤出了吉乌。

    “可是我又不是花苗,为何可以唤出犬神?”闻茵还是不明白。

    “不一定非得是花苗,只要有灵血,能跟用神产生感应就行。”阿月解释道,“我猜想,吉乌大概是喜欢你魂内的香。”

    “我的香?”

    陆景道:“之前同你说过,你魂内有香魂,可能是前世因缘带来的。方才评香会上,吉乌撞进你的身体里,激发了香魂,这就是它认同你的证据。”

    原来无名香燃尽之后出现的奇香,竟然是她自己的?!

    虽然陆景曾说过她身上有香魂,可是她天生与常人无异,也没有自带体香之类的异相,所以她一直半信半疑。

    没想到,香魂竟是真的存在。

    这么说,她以后还会合制出很多很多厉害的香?闻茵忽然变得有点小激动。

    暗自兴奋了半晌,闻茵又收回思绪,问道:“阿月,你方才说,用神要与饲主换血?”

    “陆大哥已经帮你和吉乌完成换血了。”阿月道。

    闻茵摊开右手手掌,看了看那两个红色的小字——吉乌。

    “难道这就已经完成换血了?这么简单?”闻茵纳罕地问。

    阿月和陆景相视一眼,二人都笑了,却没有回答。

    闻茵心知,这大概是什么很高深的法门,看似简单,实则一点儿也不简单。

    原来,这就是陆景给她的“必胜符”。

    陆景道:“犬神既是良神,也是吉星,它会护你一生,平安顺遂。”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你这么爱惹麻烦,身边多一个守护神总是好的。”

    闻茵思忖再三,重重点了点头:“既然行之这么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阿月教了闻茵用神的入门法门。比如需要吉乌现身时,只需呼叫它的名字即可,若希望它回去,便叫声“回来”,吉乌的神体就可收回。

    “只有一条,你须牢记在心。”陆景看着闻茵肃然道。

    “行之请说。”

    “不可自恃有犬神护佑,就多管闲事。你不是道中人,不要掺和道中事,否则会引火上身。”

    闻茵噗嗤一笑:“行之总叫我别多管闲事,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景无奈道:“可是你从不照办。”

    他还叮嘱她,最近楚山之中怪事多,不太平,让闻茵千万不要进山。

    见天色将晚,陆景说:“碧君不好在外逗留这么久,既然这里已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闻茵本来还想多跟阿月说说话,可是阿月也催促她回去。闻茵疑心他们俩在城里还有什么重要事情办。

    想起上次木江曾说过,城里有一位法力高强的银苗,或许他们此番进城也是要去找那个叫银罗的人。

    “那好,我先回去了。”闻茵站起身,分别向阿月和陆景施施然行礼。

    陆景一直将她送上马车,将别之时,闻茵忽然想起什么,又掀开车帘,看着陆景问道:“行之,你此番帮我拿到掌业权,难道是担心我输了就要被迫出嫁?”

    “当然。难道你那朋友卢娘子的遭遇,还不够令你警醒?”陆景道。

    闻茵撇嘴道:“我才不要离开闻家。唔,对了,既然如此,行之不妨预祝我早日招到好夫婿吧。今日香会之后,我爹跟我说了,限我一年之内招到赘婿。”

    陆景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有一丝不舍。

    闻茵不懂他的眼神。

    良久,他淡淡道:“我自是希望你平安顺遂。若是有人害你不顺遂,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让他数倍奉还。”

    此诺极重。

    还透着一股山中苗人的狠辣。

    闻茵不懂,以她和他的交情,至于让他做出如此重的承诺吗?

    闻茵收回思绪,偏着头看着陆景:“那,我走了?”

    “唔,好。”陆景态度淡淡的。

    闻茵放下车帘,小檀打了一下马,马车便驶开了。

    闻茵走后,阿月走了过来,在陆景身边站定。

    “陆大哥,你舍不得让人家出嫁,难道就舍得让她招别的男子作夫婿吗?”

    陆景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闭口不言。

    “有心又不明说,何苦呢?”阿月埋怨道。

    陆景瞟了阿月一眼。

    阿月不再往下说了。

    “你不懂。”陆景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可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辆逐渐看不见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