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夏日未央。
一大早,闻府之中便吵开了。
原来是端阳节要蒸的五色糯米,不知为何竟然被老鼠啃了。
五色米是用来镇邪的,被老鼠偷吃了是极不好的兆头。
闻家是商户,最忌讳这些。
如氏作为当家主母,一大早便把掌管东厨的下人都叫来挨个斥问,非得查清是谁管理不善,让五色米出了大篓子。
问来问去方才知道,原来是如氏自己前一晚去了东厨给长女闻茵端宵夜,她曾经打开泡五色米的大缸,盖上盖子时忘了压上石头。夜里老鼠将木盖子顶开,钻进缸子里饱食了一餐。
当家主母闹出如此大的纰漏,作为宠妾的杜九娘定然不会放过看笑话的机会。她靠在廊檐的柱子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如氏冷嘲热讽。
于是一妻一妾大早便厮打起来。
闻茵本来一早就要到店里去,听说娘亲和姨娘吵起来了,她只好赶过来劝架。
架是劝住了,可是娘亲一气之下撒手不干了,躲回自己厢房里哭唧唧,将烂摊子扔给了闻茵。
东厨的管事鲍三捧着被老鼠咬过的五色米,一脸沮丧地问:“大小姐,您看看如何是好?这糯米明日就要蒸上,非得蒸个半天才能蒸透。算起来,今日必须买到现成染好的五色米才行。”
闻茵无奈叹气道:“如今城里的五色米只怕早卖光了,上哪儿去找?”
“四月桥那边的王记纸马店或许有现成的。”鲍三道。
纸马店便是卖阴间用品的商铺。
闻茵蹙眉道:“纸马店会有五色米卖?”
“大小姐有所不知,纸马店的五色米那才叫好呢!”鲍三道,“听闻那王家婆子的祖先原是山里的米婆,通晓阴阳。她家的米灵得很,一斛难求。咱们府上素日与纸马店有些往来,若是大小姐去问,王婆子没有不给的道理。”
凡是做法事便少不了用香。一来二去,卖香的和卖纸马的多少有些交集。
闻茵想了想,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便答应去王记纸马店问问。
后晌来到四月桥边的纸马店,接待闻茵的正是王婆子。
王婆子生了一脸的皱纹,像个活人鬼。她听说闻茵想买五色米,浑浊的双眼将闻茵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闻茵又陪着笑说了许多好话,王婆子方才答应从自家的五色米里匀出三斛给她。
“够了,三斛,够了。”王婆子一边装米一边说,“你家只有四口人,最近还要来两位人,一共六个人。回家路上洒掉一些,怎么样也够了……”
这番话说得闻茵一头雾水。
她也顾不上细问,店里阴森森的纸人纸马让她喘不过气。待那五色糯米一装好,她便让小檀拿上米告辞。
出得门来,闻茵抬眼一看,十步开外竟然就是那口传说中水鬼出没的水井。
——就是少女凭空消失的水井。
眼下,那口水井已经被道士用黄绸子围了起来。
闻茵心下一惊。
道士来过?这么说,娘亲昨夜说的传闻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