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翠儿的话,方琳薇脸色瞬间发白,手上的勺子一瞬间便掉到了地上。
那样惨烈的拼杀,说是堪比战场也是不为过的,他们又都是身先士卒的人,难免就会……
她不敢多想,只是呆坐在原地,待翠儿将勺子捡起来时,方琳薇早已经是满目通红,豆大的泪水无声的滚落出了眼眶。
“姑娘……”
翠儿无措地喊了一声,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就这样了?
“出了什么事了?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翠儿一边说,一边拿着手中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阿珏他们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方琳薇盯着她的眼睛问,生怕错过她眼中的任何心虚之色。
“怎么会?”翠儿拉着她的手,耐心道:“怪我没有和姑娘说清楚,没有想到姑娘你会这么着急。
送你回来的是宫里的人,你回来时已是大半夜的了。宫里的嬷嬷说了,姑娘身上有些伤,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让我们小心伺候,伤口不要沾到水就可以了。
临走时,她还特意交代了老太太,说此事不要外传,沈公子和裴公子暂且回不来,让我们等姑娘醒来时告诉姑娘安心养伤,不用担心其他事。两位公子都好好的。”
听完翠儿的话,她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到确实不是家里寻常穿的衣料子。
“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她拉着翠儿的手,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晚回来几天都没有事的。
“我还能哄你啊?这种事我要哄你的话,那得拉着多少人才能圆得过这个谎来啊。”
她说着,又催促着方琳薇上床去躺着安心休养,说不定等她伤好了,沈公子和裴公子就安然回来了也说不定呢。
而安国公府内,同一天娶两门媳妇,又有太子妃亲临,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热热闹闹的,就连昨日朱雀街上打架流血事件也都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中彻底销声匿迹。
这一场婚礼,在太子妃亲临的同时将盛大风光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太子因着徐州黄河堤坝的事被禁足于东宫至今不得出,太子党一时人心涣散。今儿这场婚礼,太子妃亲临,那便是告诉一众党羽,东宫的失势只是暂时的,而那些想要因此倒戈的人又或者犹豫不决的墙头草也该想清楚,太子党员的联盟依旧坚不可摧,背叛的后果他们是否能担得起。
整场婚礼,宾主尽欢,而作为主角的其中一对新人却是各怀心思。还有始终未露面的苏二公子,竟是捏着一个绣着一个寻字的荷包喝得酩酊大醉。
“二爷,你喝醉了,奴婢扶你去休息吧。”
龙儿看着苏寻醉得一塌糊涂,心知她心系林婉瑜,便没有一开始就劝他,只是如今他醉得不成样,实在心疼,便不得不上前来哄。
“好龙儿,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这样?”
苏寻眯着眼问,酒气喷洒在龙儿的脸上却是浑然不知。
龙儿道:“林姑娘自是被家族所累,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二爷你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才是,日后咱们自是还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不是这样的。”
苏寻拎着酒壶重重的摔了出去,眼眸中是爱恨交织的怒火。
“什么狗屁的家族所累,她根本就是自愿的,她骗我,她根本就是来者不拒。”
他说着,两眼又慢慢染上了红色。
“她既是来者不拒,当初又何必为我花上那么多的心思?又为何给我希望又在多年后的今天这样剜我的心?她既然要骗我,为何不骗到底?”
他捏着手中的荷包,这么多年了他就是有再多的荷包,也总是舍不下这个针脚粗浅却异常结实的荷包。
他至今都记得,那年他十岁生辰,王夫人原本说好要给他过个生辰奖励的,因为他十岁那年考上了童生。
这在当时的世家大族里,除了自幼得名的沈珏七岁考上童生,他也算是世家大族里最惊才绝艳,数一数二的天资绝佳之人了。
他以为,他那样努力和天资,比着哥哥弟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像他这样的人,若是生在别家,定是要被家里所有人当做宝贝呵护着培养着的。
可在这个国公府内,就是没有人看得上他,他那么努力取得那样的好成绩,不过是换来王夫人的一句夸奖而已。
也是她心情好,说好要给他过个生辰,他满心欢喜,却因为苏成摔了一个跟头就没有了。
他闷闷不乐,他不满意,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寻儿,你能不能懂事点,弟弟受伤了你不知吗?你是哥哥,为什么不懂得谦让弟弟,不要那么冷漠自私好吗?”
能不能懂事点?要怎样才算得上懂事?那时他也还是个孩子啊,苏成不过是擦破了点皮,他的生辰就不用过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酒席,也都成了哄苏成开心的席面了。
而他,则是只能躲到书房里吃了一碗厨房里端来的面。
他以为他的生辰就是那样了,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记得,但是他读书到深夜出来时,卧房里的桌子上却是放上了一个绣着“寻”字的荷包,针线歪歪扭扭的,却也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
当时,他拿着荷包兴冲冲的去问守房的小厮刚刚有谁来过,那小厮便道:
“林姑娘来过,见公子不在便自个儿回去了。”
也是自从那一年之后,他每年生辰的时候都有收到过这样或是那样的针线。有时候是条腰带,有时候是个香囊……林林总总,每年他生辰都能准时送来。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在他心中却堪比稀世珍宝,这哪里是什么针线礼物,分明是待他的一颗赤诚之心。
他亲眼看着她的女工从青涩到熟练,而她的这些小物件也一直这样伴着他一路坚强走到现在。
现在他不再卑微的去乞求那少得可怜的情亲了,他也在这反反复复的失望中将那些他注定得不到的亲情放下。
可当他觉得自己看到曙光了,才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骗局。原来,他没有什么曙光,他一直都身处黑暗,那自认为是照亮他人生的那束光,不过都是他意淫的结果罢了。
你看,她才与苏泽定婚,转头就把他的生辰给忘记了不是吗?
今年他没有生辰礼,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二爷。”
龙儿看着他如此绝望,却是忍不住道:“二何必这样自爆自弃,林姑娘既然已嫁做他人妇,那就说明她与二爷今生无缘,公子又何必如此自爆自弃?
二爷说林姑娘为您花了那么多心思,奴婢却觉得林姑娘为公子的这点心思不及方姑娘为您的十分之一,二爷又何必如此对她心怀不甘呢。”
“你说什么?”
龙儿话才说完,苏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龙儿看他脸色不对劲,还是咬牙道:“有些话奴婢说了二爷或许不爱听,可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待您好难道您是感觉不出来的吗?
虽然二爷心情不好时,林姑娘总会如一朵解语花一般开导二爷,关心二爷,可这些动动嘴皮子的事谁不会做啊。
要我说最难能可贵的还是方姑娘才是。尽管清楚二爷在府中不受宠,却还是年年记着二爷的生辰,每年都亲手给二爷做生辰礼。
这些或许都不值一提,可方姑娘这些年来,却是只给二爷亲手做生辰礼,就是老太太的生辰,也大多是往外头去买的。
可惜,这么多年了,公子却是独独偏爱林姑娘,而方姑娘做的这一切,二爷却是向来视而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