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闻言,只是仰头喝了口酒不置一词。
真是别扭的像个小孩呢。
方琳薇透过马车,看着两人一言不发的喝着酒,心中不禁暗自高兴起来,他们两人能和平相处,一路上她也不会两头为难,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的。
然而,两人所谓的和好,却是与她想的成为好兄弟互相维护的那种大不相同。
他们之间好像不再像是天敌一样一见面就互相掐,而是一种扭曲的较劲。
比如,沈珏要教方琳薇骑马,裴青就会在一旁阴阳怪气,说他的方法不对林林总总,总是有他挑不完的毛病。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言不合便是比试,最后教他骑马的人便是阿吉。
待她学会了骑马,裴青兴高采烈的要教她射箭最后又是两人一番比试,阿吉来教。
最终一路下来,两人什么都教,却又什么都没有教。
不过这一路上也还算和气,至少高高兴兴的谁也再没红过脸。
路过岳阳的时候,沈珏想着他们这一趟回京,只怕日后再难有机会在如此自由自在的一路游玩,特别是方琳薇这样的闺阁女子,更是得困在后院中连出门都麻烦。
于是便向众人提出顺道去岳阳游玩一圈再继续赶路。
一群人中,能做主的无非就那三个人,而裴青向来又是听方琳薇的,所以,最终一群人便是愉快的绕道岳阳。
岳阳向来风景秀丽出了名。千岛湖,凌云峰等更是出了名的过岳阳必去的名景之地。
有诗云:
湖平似宝镜,风起漾微澜。
水澈清如许,倒映云山巅。
千岛似千人,共赴千百度。
何事多情愁,醉卧天地间。
又有诗云:
高山巍峨入云端,云雾缭绕似龙蟠。
峰脊峻峭刺青天,山巅远眺心自宽。
自官道左走一路入了岳阳,当日在岳阳县城休整一晚,第二日,一群人便将马车和行礼寄存在栈,几人带了干粮,水酒便一起去爬凌云山。
传闻,自古以来,许多名人墨都爬过凌云峰,而且还在峰顶的聚贤塔上留下过墨宝。
几人乘兴而去,都是年轻人有活力且体力也不差,一路往上爬,到顶峰时已也是下午。
登上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壮阔的美景。
蓝天仿佛触手可及,白云在头顶悠然飘荡,极目远眺,山峦连绵起伏,宛如蜿蜒的巨龙伸向远方。
夕阳洒在大地上,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让人陶醉其中。
方琳薇站在山顶,感受着大自然的雄伟与宁静,令人心中涌起一种无以言表的敬畏之情。这片美丽的风景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只想沉浸在这宁静的世界中,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今日咱们不下山了罢,就在这里,以天为被地为床。趁着年轻,任性的感受一回与天同在的感觉。”
方琳薇闭着眼说,她张开双臂,感受着清风吹过山岗,抚过脸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曾经那些争执愤恨仿佛是尘世中的喧嚣一隅,离这宁静的尘外之地是那么的遥远。
“这好说呀。”裴青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笑嘻嘻地说道:“待会我去打猎,咱们晚上就吃烤肉。”
说完,他转头看向沈珏,只见沈珏站在聚贤塔前认真的看着那一首首的绝句被刻在用石头垒成的塔上。
他看的入迷,一时间竟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姓沈的,你怎么说?”裴青仰头问:“明日再下山怎么样?”
沈珏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方琳薇笑着点头道:“有何不可?”
太阳西下,彻底没入了山川之间,随之而来的则是圆月当空,照的山顶之上犹如白昼,而这“白昼”却又像蒙了层纱,让整个山峰中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众人于山间喝酒吃肉,不分主仆,只当是朋友,尽兴之时,微醺的沈珏举起了酒壶高歌: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听得此,裴青不甘落后,猛灌了一口酒跟着高歌道: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看着平时互相看不惯,而今喝了点酒便惺惺相惜的两人,喝得头昏脑涨的方琳薇不禁笑着站了起来。
她脚下虚浮,磕磕绊绊的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揽着一个,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原以为你俩要掐一辈子了,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倒是多余得很,原来你俩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嘛,怎么平时就那么能掐呢?”
她说着,放开了沈珏却是一把抓住了裴青道:“不过最让我意外的还是你,小裴青,我原以为你粗人一个,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不想你连诗经也会吟。”
裴青看着有些醉意的方琳薇,有些粗鲁的扯了她扯着自己衣领的手,没有扯开。
她看了一眼沈珏,同样微醺的沈珏立即上前一把将她揽回了怀中,这时裴青才觉得舒坦。
他摆了摆手道:“你这姑娘可别小瞧了人,论阴谋诡计我不如沈珏心眼子多,读书或许也没有他好,但我师父是个道士,修道之人岂会不识字?
我三岁便跟着我师父了,不说他的本事学了个遍,但读书识字是学了的,卜卦推演也还略懂。
所以方琳薇,你别以为离了你我会过得不好,要不是报恩,我活得更逍遥自在。”
根本就不会为生计发愁,他也不是非要去做绿林才能活,只要他愿意,街上摆个摊算卦都能养活他自己。
方琳薇看着裴青一副得意的模样,不屑道:“你还会算卦?别是江湖骗子吧?”
“你不信?”他不服气的看向方琳薇道:“不信我替你算一卦呗。”
“那你算。”
方琳薇靠在沈珏怀中笑着说,她倒要看看他能算出什么来。
几人席地而坐,只见裴青自怀中小心拿出三枚铜钱出来。
只见他双手拢起铜钱,闭上眼,双手横于胸前摇三下,随即将铜钱散于地上,一字排开,而后便拾起地上的小树枝写写画画,模样极为虔诚。方琳薇和沈珏于一旁观看,大气不敢出。
如此反复六次,裴青停了手,看着地上的卦象蹙眉,良久不语。
“怎么了?卦象不吉?”方琳薇笑着问
“这是天水讼卦。”良久,他才闷闷的憋出这么一句话。
“何解?”方琳薇问。
裴青道:“天水讼,下卦为坎,为水;上卦为乾,为天。此卦阐述的是争。诉讼之意。
讼卦曰: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讼,有孚窒惕,中吉,刚而来得中也。终凶,讼不可成也,利见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
方琳薇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裴青如背天书一般的话道:“听不懂。”
“嗯?”他略微诧异,而后又解释道:“大意就是说,讼卦卦象上刚强,下凶险,象征着凶险和刚强的人碰到一起,必然会产生争讼。
所以,你此番回京,只怕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