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薇是难以理解方夫人对安国公府的痴迷的,若她没有历经前一世,她是不是也和方夫人一样,为着那些所谓的高贵连基本的尊严也都不要了。
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对着方夫人说道
“母亲,当时咱们不离开国公府,那是咱们没有个合适的由头,所以只得等着祖母回京了再回家来。
可如今安哥儿遭了这一遭罪,咱们也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在家里安顿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再说一遍,安哥儿之所以会闹出这么一出事,都是苏家炮制的,这一点,不管你认不认,那都是事实。
如今安哥儿好不容逃出了那个狼窝,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他又回去的。这次好在刘家小公子只是点皮外伤,若真是闹出人命来,就算是外祖父朝中门生遍地,也断然救不了安哥儿的。”
人走茶凉,你又不是别人的再生父母,别人也有自己的一家老小,谁又真的会为了一个已故的恩师出多少力?
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家能卖个面子给你,大家你好我好气气,还能得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可涉及原则大事,谁还真能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了?
谁都不是傻子,是傻子的,谁又能步入朝廷?
方夫人听完方琳薇的话,心中一阵烦闷,她始终不相信国公府的人会害她的子女。
因着他们门第低,往常对他们刻薄了一些她知道也能理解,但要说刻意去陷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都是一家子的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方家若是出了事,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她心中不服气,不甘心道“或许,就是成哥儿一时贪玩把安哥儿带偏了,你舅舅他们更不知道这些事呢。
不然,你舅舅怎会劳心劳力的还想着要把安哥儿救回来?他能这么想,到底还是心里担忧着安哥儿,关心安哥儿不是吗?”
方夫人替安国公府的人找着借口,那样的话,方琳薇只想问,你自己信几分?
她笑了起来,无奈道“我说过,他们饶了这么一大圈,只为钱。也是为了钱,压根就不在乎我的名声和安哥儿的命。
你还不明白吗?若刘家小公子只是皮外伤,那我们道个歉,安哥儿最多挨顿板子,多关几天就能出来了,何须要什么五万两。
若刘小公子伤了命,天子脚下,就是给舅舅五十万两那这事也是无法善了的,他一个区区五品虚职早就淡出了朝廷核心。就凭着已故外祖父那点面子情是平不了一桩命案的。
舅舅他们,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是钱,对咱们根本没有什么亲情,他们不稀罕方家人的亲情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方夫人烦躁的甩开方琳薇握着她的手道“琳薇,先前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也喜欢去国公府住吗?在国公府,你能和秀姐儿她们一起去参加贵女们的各种花宴,你不是很开心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你就都不喜欢了,甚至一度觉得国公府的人会害咱们?琳薇,那是我娘家啊,你要我和我娘家疏远,若是以后我在方家受了委屈,我还有娘家人为我出头吗?”
方夫人说着,无助的又哭了起来。
方琳薇心里觉得腻味,不想再过多与她纠缠,她想不通,说多少好话歹话那都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她退开了几步,冷眼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方夫人道“母亲,你一时想不通没有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慢把事情都捋顺了,你好好问问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要荣华富贵?还是要子女安康?您有选择的权力,但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糊里糊涂的,这不肯信那不可能的。你若能真正看清那所谓娘家人的嘴脸还要一如既往的凑上去,那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有一点您要明白。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却从来没有听过靠兄长这么一说道理。况且你有子有女,论起可靠,谁还能比你自己的子女更可靠?”
方夫人看着方琳薇如此条理清晰的话,那股子的通透劲儿,竟是在她无所察觉中,悄然就长成了一般,待她回过神来,这个女儿,却远比她更有主意能扛事了。
方琳薇看着方夫人无言以对的模样,她笑了笑道“昨儿我回了老太太你已南下去了徐州,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了。母亲若是执意现在要去国公府,那便是坐实琳薇欺骗长辈了。
不过母亲有自己的选择,要怎么样随便你,我亦无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名声一坏再坏,这京城待不下去了,我收拾包袱去徐州,回南阳老家,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重新开始啊?
还有安哥儿,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把他捞出来,他若听我的以后少往国公府去,那日后我能管的,自然还管他。
若是他还要跟着你去,那我索性也不费心费力的去管这管那的讨人嫌了,心不在一起,哪有什么和睦之家,咱们各奔前程便是。”
方琳薇说完,转身便朝屋外走去,这次她走的决绝,脚下生风一般,头都不允许自己回。
而方夫人听完方琳薇的话,也是颓然地跌坐下来。
她一向以国公府为精神支柱,她觉得自己是高门贵女下嫁方家,若方家敢欺负她,那国公府就是她的后盾她的后路。
她一直这么坚信着,突然有一天,她女儿告诉她,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退路就是一个狼窝虎穴,此时正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着要将她吃干抹净。
这仿似天塌的言论,又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而一旁静静听着她们母女辩驳的方予安,见到方琳薇决然而去,又看了看此时伤心不已的母亲,心中只觉左右为难,到底先安慰谁好?
他纠结片刻,想起在国公府的日子,只觉得心有余悸,而后也不顾如今正在伤心的母亲,起身抬腿就朝着方琳薇追了出去。
待方夫人反应过来,也只能看到方予安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
“安哥儿。”
她喊了一声,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苦笑一声,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如此失败。比起她这个母亲,她的儿子,似乎更在意他的姐姐。
她笑着,眼泪就模糊的双眼,那由心而发的眼泪,再不是她做戏般呜呜嚎出来的假泪。
她是,真的伤了心的了。
一旁的红曲哪里见过如此模样的主子,她有些心酸,蹲下身来轻轻为她擦了泪,小声安慰道“太太,姑娘已经把守在院子门房处的人都撤了,想来是真的不会在管太太的事了。”
红曲这么一说,她心越发酸涩起来。不管她了,是不是意味着,也不在乎她了?这么想着,她眼泪又是越发的汹涌。
红曲看着,越发的心疼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太太,要不咱们也听听姑娘的劝,这些时日就好好在家里待着,一来给姑娘留个脸面,二来,咱们也好好静下来想想姑娘说的话是不是。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姑娘说的却是一定是对的。太太有子有女,谁也越不过他们不是?舅老爷再亲,哪里能亲得过姑娘和安哥儿。咱们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与姑娘和哥儿离了心,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