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八年,正月初九。

    长达十来天的歇业后,青州街头,百业复苏。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府衙会下命令说这十多天里各行各业都需放假,不放假的话工钱需加至五倍。

    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青州府衙同以往不同了,它的命令必须去遵守,否则等待他们的就会是黑砂帮那些不太讲理的帮众。

    虽然许多店家心有不满,但只要还想在青州城内讨生活,就必须去遵守这些新的律法。

    至于为什么是正月初九,大概只有君临心里清楚。

    一座古朴的石桥之上,两道身影坐在石桥的护栏之上。

    男子一袭冰蓝色的长袍,女子则是一袭水蓝色的长裙,悬着的小腿晃来晃去,显得颇为可爱。

    “馄饨!又大又好吃的馄饨!”

    “卖泡馍咯!羊肉猪肉,应有尽有!”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好吃的糖葫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摊小贩的叫喊声顺着微风传至桥头,传至两人的耳畔。

    望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青州街头,君临的嘴角不禁带上了一丝笑意。

    察觉到了君临心情的愉悦,东方明月微微侧身,朝着街头努了努嘴。

    “要去逛逛吗?挺热闹的。”

    “不用了,就这么看看也挺好的。”

    “人多了,也就热闹起来了啊,今年似乎比往年又热闹了不少。”

    “来青州的人越来越多了,总归会热闹些。”

    “感觉比起酒馆要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也挺好的”

    ……

    承平八年,二月。

    君临自东向西,沿澜江数州,一路向西,在各州州府一一做。

    各大州府皆是盛情难却,嚷着吵着要为君临送上厚礼,

    礼,君临是不想收的,但架不住各个太守纷纷表示,这礼必须收,不收就是看不起他们,

    这文人最重视名声,看不起他们可还了得?

    宴席之上,说着说着,一众太守就要投江自尽,以证名节。

    无奈之下,君临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们的赠礼。

    其中又以新上任不久的青州牧最为热情,硬是把青州城边上的两座城池及其辖地送给了君临,这才罢休。

    什么,你说青州牧没这权力?

    开什么玩笑,送都送了,朝廷还能不同意不成?

    再说了,东西都到他君临手里了,那小皇帝还敢跟他抢回去不成?

    数日友好的交流后,心满意足的君临哼着小曲,回到了酒馆之中,继续自己日常的教书生活。

    ……

    “蠢货!说了多少遍了,要静下心来,

    用心去感悟天地自然,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你这还没坐一会就在这乱晃,还练个毛练!

    就你这样,别说四年了,就是再给你四十年,你也突破不了陆地神仙!”

    “嘶嘶嘶!!!疼疼疼!!!快松口!!!”

    “你这小哭包,说你两句还急眼,属狗的啊!天天咬人!”

    看着眼前耷拉着嘴的东方明月,君临是敢怒而不敢动。

    要是时间回到几年前,他绝对不会答应说要教这小姑娘修行。

    天知道教一个熟悉到一定程度的女孩是个什么感受。

    打又不能打,气急了的话骂倒是可以,

    但眼前的东方明月是一点不带怂的,君临敢骂,她就敢咬,丝毫不似最开始那般小心翼翼。

    说咬就咬,说动拳头就动拳头,那叫一个一点都不带含糊。

    倒不是说东方明月真的蠢,也不是说她不努力。

    单纯是因为在教导的过程中难免会气愤,难免会产生些许情绪上的波动。

    偶尔也会有一些蠢事看的君临又气又乐,习惯性的就会骂上几句。

    初时,小姑娘乖巧无比,君临一怒,她就低着脑袋乖乖挨训,

    每每意见相左,总是乖乖听话,认同的君临的观点。

    但时间久了,渐渐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君临敢怒,她就敢咬,丝毫不知尊师重道为何物。

    君临提的观点她不认同,她就敢跟君临争上数个时辰。

    也不一定非要争出对错,但总归要讨论一番才行。

    某种意义上说,君临在她面前已经一丝一毫的威严都不剩了。

    当然,虽然嘴上说着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实际上君临并不讨厌这样的相处方式。

    真要处成了师徒那般,那才叫糟糕,现在这样其实才是君临所最期待的,正合君临的心意。

    这小哭包现在也没人宠,除了他君临,也没谁能宠着她了,

    对君临而言,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倒也不错。

    事实上,东方明月其实很聪明,天资卓绝,也很勤奋。

    作为天机楼的楼主,这一代的天命之子,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但君临总是习惯性的拿自己来和她比,比就算了,多少带有几分乐子人属性的君临还时不时的嘲讽几句,

    惹得东方明月满酒馆的追着他跑,次次都是鸡飞狗跳,偏偏两人还都对这样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又或者说,平淡的生活里总得有些许趣味,

    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固然是人人向往的美好,但这种美好下藏着的或许才是真正的脆弱。

    比起一个恭恭敬敬的东方明月,君临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有个性,爱和自己吵架的小哭包。

    “坏人,真的要四十年才能突破吗?”

    “不知道,我瞎说的。”

    “你你你!!!我咬死你!!!”

    “谋杀亲夫啦!”

    ……

    承平八年,三月。

    停了数月的战火为大余换来了些许休养生息的机会。

    但漠北的兵锋尚未退去,仍如利刃一般悬在大余头顶,

    为了应对这一巨大的威胁,各大诸侯皆是穷兵黩武,疯了一般的增强自身的军事实力,防患于未然。

    新年刚刚过去,招兵的士卒就冲入了仍处在喜庆氛围中的百姓家中,将年轻的青壮全部拉出,充当战火开启之时的炮灰。

    更甚者,连十一二岁的孩童都被拉入军营之中。

    但大余本就处于天灾之下,上天降下的灾劫并未因为战火的停歇而停止。

    天灾加上无休止的征兵。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余在这般穷兵黩武之下变得更加混乱。

    哪怕是最为朴素的农民,在被逼到极限之后,也会拼死一搏。

    各大诸侯治下叛乱不断,无数反抗势力相继涌现,整个大余都陷入了内乱之中。

    这一次,哪怕是林云年也只能长长叹息,任由局势不断恶化。

    小皇帝君言急的数夜未眠,亦只能徒劳叹息。

    大余的国库真的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