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影碎”,打一字。

    望着纸条上的内容,君临一时之间,只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点不太够用。

    好家伙,这出题的人什么毛病,也不知道出简单些,怕不是在存心刁难自己。

    但注意到一旁小姑娘那期待的目光,自觉聪慧的君临又岂会认输?

    开玩笑,小小灯谜,看我掐指一算。

    刚想通过澜江推演一番,水汽刚在背后升起,手就被有些不满的小姑娘按住。

    小姑娘那极轻极轻的声音随之在君临耳畔响起。

    “不能作弊,自己想。”

    犹豫了片刻,君临还是将手中升起的水汽散去,久违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不远处,总算注意到自家老大的杜高疯了一般的以眼神暗示这边,但一众不认识君临的差役丝毫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黑砂帮小弟急中生智,紧急拉来了编写灯谜的老学究。

    却不知道君临手中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只好弄出块大白板,将所有答案都写了上去,悬在了远处二楼的屋檐之上。

    没毛病,灯谜难就难在那天马行空的思路之上,倘若有了参考,答案就能简单不少。

    灯谜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君临敏锐的察觉到了远处的动静,默默的给自家小弟点了个赞。

    也不抬头,感知放开,扫过了所有的答案。

    下一秒,自信的声音响起。

    “答案是能”

    “恭喜公子!答对了!”

    余光早就瞥到了远处动静的东方明月也不揭穿。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类似的小游戏她在天机楼玩过不知道多少。

    但有些东西,自己回答和让君临回答,对她而言并不一样。

    虽然君临做了弊,但态度到了,她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但傲娇的小姑娘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而是乐呵呵的接过了老人递来的花灯,晃了晃君临的手。

    “坏人,我们去放花灯吧。”

    “走。”

    ……

    花雨河畔。

    绚丽的灯火照亮了暗色的河面,石桥、灯影、画舫、阁楼倒映在水面之上。

    偶有晚风拂过,在河面荡起阵阵涟漪。

    荡漾的波纹让这幅绝美的人间夜景显得有几分缥缈和虚无。

    光影之中,君临默默的站在东方明月的身后。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蹲下了身子,手中拿着花灯,愣愣的望着河面。

    许久许久,许是灯光有些刺眼。

    晃住了人的眼睛。

    蹲着的小姑娘抬起了手,擦了擦眼角。

    动作颇为虔诚的将花灯放入了水中。

    君临没有看到东方明月的眼神,但他知道,花灯被放走后,小姑娘并没有起身。

    直到花灯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她才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君临。

    灯火阑珊之下,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孩展颜一笑,声音温婉。

    “君临,该许愿了。”

    说完,也不等君临回答,女孩闭上了眼,双手握在身前,似是在虔诚的期盼着什么。

    望着灯火下女孩的侧颜,君临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闭上了眼,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亦没有什么不可一世,有的仅仅只是期盼家人平安,生活幸福,得偿所愿。

    某种意义上,君临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蓝星的二十年里,他本本分分,在应试教育下长大,曾经也有过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但渐渐地也被磨平了心智,选择了放过自己。

    来到天玄界中,他有了绝世的天赋,有了那不知真假的系统。

    倘若换做其他前辈,必当斗天斗地,让世界变成自己的形状。

    但君临并没有这样的兴趣,一方面他并不无敌,修行也需要时间。

    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当杀手的生活。

    不问缘由的杀人?

    毫无意义。

    铲奸除恶?那更是个笑话。

    除非一步登天,天下无敌,不然哪个杀手手中不是沾满鲜血。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代表正义?

    这样的世道,什么又才是真正的正义?

    种种原因,让君临更想提走心心念念的金桶,过上退隐的生活。

    虽然平淡了些,虽然偶尔会有些怀念过往,但君临觉得,这种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生活。

    没有多少厮杀,没有腥风血雨,不会多刺激,但也没有多少不安与惶恐。

    也是因为这些,才会有了他同林清月的相遇,有了那段让他一度欢喜的过往。

    因为曾经拥有,又失去过,所以显得格外珍惜。

    但也因为这样,这份情感并没有诚挚可言。

    有的只是自己对一段生活的向往,可以是林清月,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在那个时间走进自己的人。

    当林清月下毒的那一刻,这段虚幻的感情也就彻底结束了。

    君临知道自己是个糟糕的人,不说心狠手辣,却也不乏杀心。

    当林清月下毒的那一刻,她的生路就已经断了。

    不问理由,君临不接受这种背叛,也不接受自己身边有一个时刻想杀自己的人。

    但另一方面,君临又觉得,这个世界真的烂透了。

    一个个老古董不想着颐养天年,只想着算天算地,算尽世间一切。

    明明有那么多的有志之士,有那么多的求道之人,有那么多的时代精英。

    但这些人,每一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站在自己看到的世界,去践行自己的想法。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尽是一群偏执之人,一个个偏执到了极点。

    踏在自己选择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便是天崩地裂,也拉不回这群疯子。

    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人才,都有时代的精英。

    这些人各自为战,彼此杀个你死我活,都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

    到头来,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若要君临来说,他们只换来了无穷无尽的仇恨,永世都消散不了的仇恨。

    甚至于,君临觉得自己也被这个世界所同化了。

    澜江改道这种事,放在以前,自己绝无可能做出来。

    但实实在在的,自己就是做了。

    做的心甘情愿。

    虽有后悔,但哪怕再来一次。

    君临觉得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极端的偏执,极端的癫狂。

    但却又符合这个世界的常态。

    每一个陆地神仙皆是如此,癫狂而又偏执,在自己的道上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