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么不应该的事,明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要去报,自己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君临对自己的关心,甚至在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窃喜。

    何等的不应该啊!

    东方明月一方面觉得仇恨深重的自己不应该有喜悦这样的情绪,一方面又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

    而这也让她愈发瞧不起这样的自己,愈发感到癫狂与难受。

    她只觉自己想疯,却又不能疯。

    明明有那么多的事要去做,现在的自己却只能躲在这小屋子里,逃避着这一切。

    浸泡在冰冷的流水之中,杂乱的思绪在东方明月脑中纷呈。

    她想用拳头去砸地面,又怕看到君临那失望的眼神。

    仇恨,空虚,无助,怯懦,悔恨,自责……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东方明月脑中交织,盘旋,似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盘亘在她的心间。

    许久许久。

    屋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听见这熟悉的节奏,小姑娘抱着膝盖的双臂又紧了不少。

    同样没有任何理由,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蹲在这,任凉水打湿,不被任何人打扰。

    一方面她希望君临能关心自己,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君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甚至于她还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心安理得的被关心。

    矛盾而又复杂,矫情却又恰合她此刻的心境。

    几次之后,敲门声停了下来。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入东方明月耳中。

    又是许久,小姑娘的耳畔只剩那流水滴落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期待的就是这些,明明在心里有想过无数次,让君临能不要管自己,但小姑娘心中的难受却变得又多了几分。

    一时之间,她只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冷无比,只剩自己一人,再无其他。

    恰逢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愣住的东方明月本能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紧了又紧,瘦了不少的手上,骨节分明。

    小姑娘仅仅抱着双膝,埋着脑袋,似是只有这里可以让她找到些许温暖。

    同一时间,君临稍稍大了些许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今夜,青州城内举办灯火大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自己换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许久许久,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嗯……”

    屋外,直到听见了那声很轻很轻的回应。

    在门前站了许久的君临才颇为无奈的摸了摸脑门。

    刚刚看这小姑娘在那哭,脑子一热,就说有灯会,这下好了,上哪去给这小丫头弄灯会去?

    因为自己住在这,过去的十个月间,青州城的世家门阀似那流浪狗一般。

    拖家带口,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短短三个月,大些的世家就跑了个干净。

    剩下的稍小些的门阀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跑的跑,散的散。

    一时之间,偌大的青州城,除了太守府,最大的势力就是那从福州迁来的黑砂帮。

    就连那太守府也是辞官的辞官,归隐的归隐。

    只剩三两个被流放来当炮灰的官僚。

    没了这些有钱有权,又比较闲得门阀子弟,上哪去整大规模的灯会去?

    头疼!!!

    头疼归头疼,多少有些口是心非的君临还是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一步跨出,身影出现在了青州城内。

    ……

    青州,太守府。

    作为被抛弃的弃子,青州太守李道贤数次向朝廷递交辞官的奏折,却一一被天子回绝。

    不甘心的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人脉,联系了多家有交情的世交,却没能得到任何回馈。

    除了几封安抚信,和象征性的给了些无用的荣誉,李道贤其他所有的请求都被当今天子君言驳回。

    纵横官场多年,李道贤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一家成了朝廷的弃子,用来安抚那住在江边的大魔。

    这是那大魔同朝廷间的博弈,自己一家和那青州城的百姓都成了弃子。

    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甚至于,作为名义上的青州太守,整个青州境内,除了青州城和其周边的城镇。

    其他的地区现在都不再听从自己的调令,而是由那新上任的青州牧进行管控。

    自己这青州太守早已被彻底架空,手下的人也是散的散,走的走。

    只余些许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和那些无权无势的本地小吏。

    便是哪天那大魔一时兴起,屠了自己一家老小,怕是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多半会在史书中落个意外身亡的下场,被后人所耻笑。

    官场厮混多年,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日日里同一众同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李道贤自是深谙苟命之道,深明站队的重要意义。

    是以,在确定朝廷已经放弃了自己之后。

    李道贤毫不犹豫的转而投靠了君临。

    在大余的官场沉浮多年,李道贤深知站队也要有站队的技巧。

    是以,他并未直接向君临表示忠诚。

    转而采用了迂回的策略,让自己的亲眷日日带着礼物,同住在青州城内的君婉闲聊厮混。

    甚至于还让自己的夫人专门研究了前任越王的光辉事迹,投其所好,同终日里无所事事的君婉混成了牌友。

    两个闲来无事的人姐妹相称,关系甚好。

    直到夕岁时节,早已等候多时的李道贤才带着自己的夫人儿子前往酒馆拜年。

    以最为巧妙的方式,投靠了君临。

    对于这一切,君临自是知晓。

    君婉同哪些人接触,他都有了解。

    只要不是怀揣着恶意的,他都没阻止。

    一方面,君婉年纪大了,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

    另一方面,君临清楚,一个杀手,闲了下来,难免会总是乱想,患上各种各样的毛病。

    正如那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病症,在这一方面,杀手只会更严重。

    而应对这些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点事做做。

    如此,李道贤的举动正合自己的心意。

    是以,君临也顺水推舟的接受了下来。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人终归是群居生物,可以独活,却难免产生些许麻烦。

    君临把黑砂帮迁到这青州就有这意思。

    而多个官面上的手下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别的不说,正如眼下这般场景,想要办这灯会,还得黑白两道一起合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