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猛地一滞。

    耳边传来的声音勾起了宁涛记忆中最为恐惧的一幕。

    那一天,南城城头,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到了南城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宁涛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望着窗边转过来的脑袋,宁涛手中的长刀跌落在地。

    浑身颤抖,冷汗直流,打湿了紫色的衣袍。

    细密的汗珠顺着脑袋滑下,跌落在地,在这寂静无声的酒馆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让本就恐慌至极的宁涛顿感绝望,只觉自己下一瞬就会人头落地,彻底没了声息。

    稍显慵懒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疑惑。

    “你认识我?”

    瞥了眼吓得浑身都湿透了的护龙卫,君临生出了些许兴趣,缓步走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许久,在宁涛绝望的目光中,君临微微摇了摇头。

    “没印象,你谁啊?”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宁涛猛地跪倒在地,俯身便拜,态度虔诚恭敬,主打一手乖巧无比,精明懂事。

    “大人您日理万机,自是不知晓小的这等无名小卒的身份,小的曾有幸在云京瞻仰过您的天颜,至今难以忘怀,只觉恍若谪仙临凡,那被星光环绕的身姿……

    只一眼,您那举世无双的气质便深深烙印在了小的心中,只盼为您着碑立像,每日瞻仰,日夜供奉,日日夜夜为您祈福,以求阖家幸福安康……

    今日得以得见天颜实乃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曾想竟打扰了您的雅致,实乃小人的罪过,小的该死该死……”

    一旁,被夸得恍若仙神的君临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许不好意思,越看眼前之人越顺眼,只觉此人实乃不世之材,当为己用!

    说的好!再多说些!

    酒桌旁,刚准备去抓人的护龙卫看见自己的千户大人如此动作,纷纷咽了口口水。

    深谙这官场生存之道的他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这窗边的年轻人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且性情多半颇为暴躁,不守规矩。

    低着头,一众护龙卫也不敢去看君临的面孔,生怕在这时候被注意到。

    在听着跪着的护龙卫洋洋洒洒的说了半个时辰后,君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宁涛的肩膀。

    “你叫什么?”

    “小的宁涛”

    “小宁是吧?”

    “没错没错,大人您愿意称呼小的小宁是小的几生修来的福气。”

    “说说,你刚刚为什么吵我吃饭,还有你提到的禁令又是个什么玩意?君言那小子弄出来的什么新玩意吗?”

    “说来话长,大人您坐您坐,小宁我慢慢为您解释。”

    看着面前这欺软怕硬的人才,君临也生了几分兴致,同为不起眼的陌生人,显然这护龙卫的千户更合自己的胃口,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他一命。

    至于说行事作风,普天之下皆是如此,君临见惯了这样的事,帮不过来,也懒得去帮。

    “兀那掌柜,没看见大人口渴了吗?还不把你们最好的酒水拿来给大人漱漱口!”

    瞥了眼担惊受怕动作慌乱的酒馆掌柜,君临摆了摆手。

    “别废话,直接说便是。”

    自知让君临不喜了的千户忙弯下了身子,一个劲的道歉。

    见君临确实不似有计较的意思,才暗自缓了口气,介绍起来。

    “大人应是知晓,当今圣上的得位过程中夹杂了些许的腥风血雨。”

    “继续”

    “在那日大人您离开了云京之后,整个朝廷都陷入了动乱之中。

    因您的义举,在朝廷之中掀起了截然不同的三种声音,最终整个朝堂化作了三派,相互攻讦。

    各执一词,不肯退让。

    一时之间,朝堂诸公皆是相看两厌,差点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

    其中又以前朝丞相张承安遗留的书院势力反应最为激烈。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怒斥陛下的所作所为,将您贬的一文不值,连带着文武百官和陛下本人都被卷入了争端之中。

    陛下仁慈,只是罢了那陈沐生陈贼的官职。

    哪曾想那陈贼不知悔改,写了一篇檄文声讨您和陛下,言辞肮脏,过于歹毒,小的恐您震怒,不敢多言。

    盛怒之下,陛下下令将那陈贼满门抄斩。

    哪曾想那白鹭书院竟丝毫不将王法放在眼中,伙同道门为首的江湖逆贼劫走了了陈沐生,裹挟大批沐林党的势力逃亡交州,拥立交州的五皇子齐王君无相为新帝,公开叛乱。

    想要追杀反贼的魏公也被道门天师张道玄拦住,一时之间,陛下震怒,号召天下共诛逆贼。

    连带着出自白鹭书院的前朝丞相张承安也被彻底打为逆党,同其相关的各大势力纷纷遭到清算。

    震怒之余,陛下下令,禁止任何人在公开场合讨论国事,违者以谋逆罪处理。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小的从小胆子就小,京城如此水深火热,小的自觉性命难保,便向指挥使大人申请调来了这西南之地,也算是求个安稳。”

    手在空中轻点,这个胆小如鼠的护龙卫千户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让君临都感到极其震惊。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在脑中呈现。

    许久,他才轻叹了口气,感慨道。

    “天下大乱了啊。”

    一旁,弯着腰的宁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面,态度恭敬,只等君临说上几句就发挥自己的特长。

    不求其他,只求把这杀神捧开心了就好。

    至于其他,活都活不下来,谁管那些。

    手轻轻敲击桌面,各种猜想在君临脑中闪过。

    “西南不是也叛乱了吗?你这般胆小,怎会敢来这西南之地任职?”

    “大人有所不知,西南共有六州之地,叛乱的肃王只掌控了不到三州。

    更准确的说,哪怕是这三州,肃王能控制的也只有不到半数。

    西南之地,民风彪悍,当地之人向来不服管束,朝廷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让他们彻底融入我大余之中。

    又岂是肃王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在这西南之地,有大量的知府,县衙皆不承认肃王的地位,只当其是个反贼。

    哪怕是肃王手下控制的地区,也并无多少忠诚可言,只是大势裹挟之下不得不降罢了。

    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这些忠于大余的有识之士便会揭竿而起,恢复西南的安定。

    加之西南并无天师府,小灵山那般的大宗大派,自是相对要安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