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作为葛家村的族老,也是葛家村年岁最长之人,他的话在村子里自然是有一定的说服力。
葛村长将他请来,也是想借助他的威望。
这件事若不好好解决,有损的可是他们家的名声,以及他稳坐这么多年的村长之位。
只是,葛洪好歹这么大岁数了,小辈之间的打闹,他看的自然是清楚。
他虽知道,事情的起因全是这葛三娘挑起的,但毕竟葛三娘因为葛瓜负了伤,她又是葛瓜的长辈。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侄子敢对姑姑动手的,就算是葛三娘先起的事端,葛瓜的行为也是有违伦常。
葛瓜敢对长辈动手,自然是要挨板子的,原本葛洪的意思,就打个二十板子以儆效尤,打完便结束了。
但,葛村长不同意,说什么要让这不孝子孙长长记性,而且他打的不仅有葛三娘,还有村中的其他长辈们,怎么着也该多罚。
于是这板子,便从二十个变成了五十个,除却挨板子外,还要去祠堂罚跪三日,悔过自新。
葛瓜原本是想逃的,但到底一人难挡众拳,被葛家村人联合起来,压着生生受了五十大板,然后又被关进葛家村祠堂。
寻常人,挨上几板子便要在家休养数日,这五十板子往人身上打下去,若是个挺不过去的,当场就死了的,也不是没这可能。
但,葛村长都发话了,葛家村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说他葛村长铁面无私,哪怕是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也是一视同仁。
至于是葛三娘,也是受了罚,只不过是罚她闭门思过几日,不准出来鬼混罢了。
葛家祠堂
硬生生挨了五十大板,就算不死,也仅剩一口气吊着,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活下去。
皮绽肉开、伤痕累累的葛瓜,只能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姿势趴在地上,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身体所承受的剧痛。
现在的葛家村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替他说一句好话,更不要说谁会对他施以援手了。
回想这么多年来,他在葛家村的遭遇,由于父亲早早离世以及母亲离奇失踪,自小遭受的冷言冷语、冷眼旁观难道还少吗?怎么可能还期望有人会呵护他、关爱他呢?
那种东西,从前没有过,以后当然也不可能会有。
自己又在奢望什么呢?
他想起昨日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那个被称作傻子的葛瓜,今天却被现实打了脸。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葛瓜?他这个样子不是葛瓜又会是谁,卑微下贱,无法反抗,不就是一直以来的那个葛瓜吗?
他不禁想要自嘲一番,可刚要开口,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让他不得不紧紧咬住牙关,将涌上喉咙的笑声硬生生咽了回去。
曾经的他或许真的很傻,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已经忘记了过去所遭受的一切。
他清晰地记得,那些人看向自己时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他也深刻地明白,他们经常会在背后朝自己扔小石子,甚至还会说出一些极其难听的坏话。
这些记忆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不光是葛三娘如此,葛家村其他人亦是如此,他们从未看得起自己,也从未将自己真正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过去那个傻乎乎的他,即便听到了别人对自己的议论,也只会傻笑。就算被打,也只会蜷缩着身子。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责骂,责罚。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葛瓜的存在就是一个累赘,一个毫无价值的包袱。
他觉得自己太天真,觉得自己已经不傻了,便有了能力能够反抗他们。但其实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不把他的命当回事。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有人来给他医治,他们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骤然,他心头浑身一股戾气。
他觉得这个村子的人都该死,他们都不该配活在这世上。他若是死了,就算是化身厉鬼,也要让整个村子替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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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族规,葛瓜必须要在祠堂里面壁思过整整三日之久,而且在此期间除了有人给他送饭之外,他绝对不可以跟其他任何人有所接触。
因此,当祠堂那扇沉重无比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隙时,一直处于精神萎靡状态中的葛瓜,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用他那双早已疲惫不堪、毫无生气的眼睛,朝着那道缝隙望去。
然而由于视线太过模糊不清,他只能隐约看到似乎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还没等葛瓜来得及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用力踹向他,完全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葛瓜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并紧紧捂住刚刚被踹到的部位。
“小杂种,你也有今天啊!哼,上次竟敢对老娘动手动脚的,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听到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葛瓜立刻就知道来者何人——正是葛三娘。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自己面前炫耀示威。
“你叫我小杂种,那请问你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呢?”葛瓜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葛三娘显然被葛瓜的反驳给惊呆了,她万万没料到,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的葛瓜,居然还有胆量回嘴顶撞她。“好啊你,反了天了你,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葛三娘扬起手,又给葛瓜一巴掌,外加十几脚。
这时,一个人冲进来拦住了她,“三娘,你别冲动!”
因为这人,葛瓜才有机会稍稍喘息片刻,不过,来人他也是熟的很,是葛瓜的大叔,葛方。
“大哥,你拦我干嘛?这小杂种就该好好教训一顿!”葛三娘怒气冲冲地说道,仿佛要将葛瓜生吞活剥了一般。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侄子,他如今已经受了板子,你这一脚未免也太重了。”葛方面上一副劝解葛三娘的模样,内心则恨不得能自己上前踹死这小崽子。
葛三娘冷笑一声,“大哥,如今你站出来装什么圣人?”
“他能落得如此下场,不是因为你和爹说,他私底下说爹是伪君子,伪小人,还说他看不起爹么。”
“如今又在假惺惺的,充什么好长辈。”
葛方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真吵,葛瓜觉得这两个人就是来给他添堵的。这对兄妹就没一个是好的东西,都是一丘之貉。
他有些累了,本来伤得就不轻,又硬生生地挨了葛三娘几脚,如今他只觉得眼皮好似千斤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至于那对还在据理力争的兄妹,他也委实没力气去管了。
“瓜儿。”朦胧间,他好似听见了有人在呼唤着他。
是父亲来接他了吗,他一个人孤苦活在这世上,父亲终于要来接他了么。
他想问问父亲,为什么当初要抛弃他,为什么要独留他一个人世上。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的那道光,可下一秒,他的眼皮便重重地阖上了。
“瓜儿。”那道声音再一次呼唤他,可待他想听清声音的来源何处时,便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主人,主人,你快醒醒,你快醒醒,我是貅霖,我是貅霖啊。”
貅霖?谁是貅霖?他怎么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是谁在呼唤他?
葛瓜猛然睁眼,身旁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雾,而他就身处在白雾的中间,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这里云雾缭绕,美轮美奂,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正当他思索之际,大雾中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主人,主人,快想起来,快想起来,时间来不及了!”
那个声音一遍遍地催促着,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他不禁自问,他需要想起什么呢?为什么时间会来不及呢?这个声音究竟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就在这时,葛瓜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犹如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脑海中硬生生地撕裂出来。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努力抵抗着这种剧痛。渐渐地,一些模糊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对,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葛瓜,他并非凡人之躯。然而,这个认知却让他更加困惑和迷茫。
如果他不是凡人,那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他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的记忆却如同碎片一般,难以拼凑完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思考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的红光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没入了他的额头之中。
瞬间,他感到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涌上心头,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突然间,所有的记忆都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清晰无比。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彦殊,他是天云宗的彦殊,更是那个令魔界都闻风丧胆的魔界至尊彦殊!
他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寻找他师兄遗失的魂魄。
想起来之后,彦殊眉头紧锁,第一次对这所谓的忘川有了些许的忌惮。
看来冥王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这忘川河果然不简单,不仅让他丧失了有关自身的一切记忆,甚至能忘却自我,抹除一个人的过往。
若不是凭借引魂灯的指引,再加上如今这副身躯遭受重创时,魂魄变得极其微弱,自己恐怕也无法这般意外地恢复神智。
不过有一件事,属实令他费解。
他明明是随着引魂灯的一同坠入凡尘的,怎么到头来反而附身到这个叫做葛瓜的人身上呢?
“主人,你还好吧,偶你一直不记得自己,担心着急了好久。”貅霖眨巴着一双大眼,满眼急切的看着彦殊。
自从彦殊想起自己的身份后,貅霖的身影便直接出现在他的眼前。
彦殊看着貅霖那张熟悉的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说罢,他又皱起眉头,露出几分疑惑地看向貅霖,问道:“我为何会附身在此人身上?”
貅霖挠了挠头,也是一脸茫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啊,本来我们入忘川河好好的,但突然河底掀起一阵巨大的漩涡,将我们直接吞了进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主人你已经附在这个叫葛瓜的人身上了。”
听到貅霖的话,彦殊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心中暗自思忖着:引魂灯真的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拉入某个人的身体里吗?
应该不会,毕竟这可是他亲手炼制出来的神器。所以引魂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他牵引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么……难道说,这个叫做葛瓜的人和玄锦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不成?
然而,就在这时,彦殊突然间又回想起貅霖刚刚所说的那句话——“你说时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现在距离我来到这里,不才仅仅过了两天而已吗?”
貅霖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主人,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啦!”
第四天?
听到这个数字,彦殊的心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分明记得自己昨天才刚刚苏醒过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过去了四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急切:“你说什么?!”
见彦殊露出这副表情,貅霖心中有几分害怕,但迫于他的威压,还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确……确实是第四天了,主人,你这具身体因为受伤太重,不仅一直陷入昏迷,如今还发烧感染了。”
“这已经昏迷第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要被葛家人埋土里了。”
……
彦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