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这么干净整洁的男大卧室,羿玉一开始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但是总不能一直傻站着,谁知道康宁的父母什么时候会回家。
随时会被发现的紧迫感终于推动了羿玉,他走到窗前的书桌旁,略过一眼就能看清的桌面,坐在椅子上,拉开了书桌下的两个抽屉。
如果说卧室里看起来很整洁有可能是康宁妈妈的功劳,那么分门别类归纳物品的抽屉就能看出康宁本人的作风。
他或许有点强迫症,一类东西必须放在一起,大概也有点洁癖,因为就见抽屉里的物件摸起来都干干净净,没有久放的灰尘感。
羿玉拿起一小摞笔记本,一本一本地翻看,最上面的是一些日程表,大到一年,小到一天,康宁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他绝对没有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想到这里,羿玉动作微顿,他摇了摇头,收拢分散的思绪。
得知康宁的这个小习惯其实很有用,至少便于羿玉分辨康宁跟踪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然而最近的一张日程表还是暑假期间的,显然开学之后,康宁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里,很多东西也放在学校里。
羿玉也不气馁,将厚厚几个活页本的日程表粗略看了一遍,然后放到一边,拿起最下方的本子。
这是一本手绘本,画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每一张手绘的右下角都有备注,比如小区里的流浪猫、一块长得很奇怪的石头、一家三口旅游时看到的美景……
羿玉看着一张张的手绘,心情很复杂。
以往总是很模糊的身影在此刻清晰了许多,康宁是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甚至称得上是心肠柔软,从他的手绘里完全看得出来。
这样的康宁却能拍出满含着不堪**的跟踪照片。
羿玉翻页的动作一停,神情微变。
这一张手绘很奇怪。
比起那些温馨柔软画风的手绘,这一页显得画风迥异,大片深色的背景,扭曲的线条和旋涡,显得有些邪恶。
右下方的备注是“一个梦”。
羿玉翻遍了手绘本,只有这一张手绘是这种画风,他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将本子按照原本的顺序放好,然后放回抽屉里。
合上抽屉之后,羿玉翻了一下书柜上的书,没怎么看内容,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夹在里面的东西,很遗憾,里面顶多有张书签。
所有纸质的东西几乎翻了个遍,羿玉将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柜里,想了想,走到衣柜旁,开始翻兜。
最里面的衣柜是顶天立地的大衣柜,里面放着的都是冬天的大衣和长款羽绒服,里面空了一些位置,应该是被康宁带到学校里的那部分。
羿玉在一件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很薄的一片,手感很是熟悉。
他眼睛一亮,正要把东西掏出来,忽而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
那一下推得很重,羿玉整个人都栽进了衣柜里,额头正好撞到了里侧的木板,他心道糟糕,却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
羿玉是被一阵细细的哭声惊醒的。
睁开眼却仍是一片漆黑,身体陷在柔软的衣物里,他呆了呆,昏倒前的记忆渐渐清晰,额头上的闷痛愈发明显。
他想起来了。
他是在康宁的房间里。
那外面的哭声是……
是女人的哭声,压得很低,一声声落在耳边直让人听得心里发酸,立刻就能共情。
羿玉反应过来,应该是康宁的妈妈。
他不敢乱动,手指慢慢挪到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外面天肯定都黑了。
羿玉按灭手机屏幕,忽然想到什么,又打开手机,关闭了所有的闹钟,开启静音模式。
衣柜外的哭声持续了很久,羿玉缩在衣柜里,身前身后都是康宁的衣服,好在这个衣柜衣柜足够大,他坐在里面伸得开腿。
唯一让羿玉习惯不了的是味道。
衣柜里满是陌生的味道,不像是洗衣液或者香水,而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味道。
联系到这些衣服的主人,答案呼之欲出。
康宁的味道。
羿玉闭上眼睛,靠在一件羽绒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腕间的佛珠,这是从道观佛寺回来之后养成的小习惯,一有些不安忐忑,羿玉就想确认一下佛珠还在不在。
更别提他之所以晕倒在衣柜里是被“人”推了一下,而且这“人”还贴心地把他塞进衣柜里,没让康宁妈妈刚走进康宁房间时就发现有陌生人闯入。
随着时间的流逝,佛珠的效果在逐步减弱。
女人的哭声渐渐变弱,房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一道脚步声走了进来,停在衣柜几步外。
“阿琴,喝点水吧。”
说话的人应该是康宁的爸爸,他进来之后康宁妈妈的哭声又有些收不住,过了一会儿才控制下来。
“我今天下午……去办了死亡证明。”康宁妈妈声音如同泣血,“死亡证明啊……阿宁真的死了……”
羿玉微怔,原来康宁妈妈下午回来找东西是为了去办康宁的死亡证明。
康宁爸爸没有说话,康宁妈妈也没有,隔着衣柜隐隐传来的只有不甚清晰的啜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康宁妈妈问道:“警察那边怎么说,案子有进展了吗?”
“……老样子。”康宁爸爸叹了口气,“现在没有什么有力的线索,纪队长说他们只能用耗时耗力的笨方法去排查。”
康宁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说……会不会是照片里的男孩,阿宁那样对他,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然后……”
“纪队长已经排除他的嫌疑了,事发的时候他在图书馆,而且完全不知情。”康宁爸爸道,“他也是受害者,是阿宁对不起人家。”
他们说的,好像是羿玉。
不过羿玉也是才知道警方曾经怀疑过他,并且排除了他的嫌疑。
康宁妈妈哽咽不已:“那会是谁呢……究竟是谁杀了我们的儿子,阿宁他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啊!”
康宁爸爸语气很沉:“杀人犯又不会考虑这个,那都是心理变态,根本不是正常人。”
“阿宁……儿子……”
直到十一点左右,康宁的爸爸妈妈才从康宁的房间离开,羿玉却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没有了康宁爸妈的低语,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羿玉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窝在衣柜板上,枕着一件大衣,盖着一件羽绒服。
不冷,但是也谈不上舒服,总归是有点别扭的。
熬过一夜,等第二天康宁爸爸妈妈出门,他再看准时机离开。
只能这样了。
羿玉发了会儿呆,突然想到自己昏迷前摸到的东西,他一下坐起来,在黑暗中寻找那间羽绒服。
簌簌的摩擦声在安静的黑暗里格外响亮,羿玉终于隔着布料摸到了四四方方的东西,他精神一振,跪坐起来,前倾身体,将手伸进了口袋。
然而他摸到的不是熟悉的手感,而是冰凉到极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