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耀耀,碧空万里。
庭院深深,绿植相掩。
几人高的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正值花季,它便开了满满一树云朵似的粉白色的樱花。风一吹便被摇落无数,变相地为地面铺了一层薄被。
而这树下,立着一名少女。她穿着浅绿色病号服,扎着侧马尾,佩戴着一枚蝴蝶发饰。
她仰着头,静静地看着这树,看着这花,不知在想什么。
香奈乎……送走了前来探望的人们,赫发少年寻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人。
炭治郎。闻声回头,少女浅笑安然,双眸明亮如初。
快跑几步,站到她旁边,炭治郎也跟着昂首:这棵樱花树,凑近一看,果然好高大呀!
嗯,谈起这个,香奈乎似有追忆:据说是第一位使用花之呼吸的剑士亲手种下的。
那位前辈还给它起了个“必胜”的名字呢。
这样啊!真帅气!
香奈乎也这么觉得,于是目中的喜悦更浓厚了:所以,我想告诉那位前辈,当年的宏愿已经实现了。
嗯。视线无法自控地从樱花上移走,注视着她透着粉的脸颊,炭治郎抿了抿唇,面庞却悄悄地覆上了一层薄红:她好温柔啊。
那个……你的眼睛,还有伤势,都还好吗?
嗯?忽然被这般问,香奈乎顿了顿,弯了弯唇角:因为救治及时,我还看得见。
真的?
嗯,伤口也早就不痛了。
太好啦!老实说,一看见她,炭治郎心里很有些自责和愧疚———毕竟面前的人可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再次受伤的啊……
望着樱花树的香奈乎并没有察觉到他在想什么,转言道:其实,刚才风柱有来过。
哎!风柱?也就是不死川先生咯?炭治郎来了精神:真的吗?我也想跟他打个招呼!
香奈乎抬手为他指出一个方向:那就去吧,他人应该还在蝶屋才对。
原来如此!谢谢你!
“完了完了,亏大了。”
鬼灭世界除了恶鬼,一片祥和,长留山内却是突兀爆发出不少“哀嚎”声。
————一旦挨上“赌”这个字眼,倾家荡产和一夜暴富都只有一线之隔。
换句话来说,裤衩都赔出去,还是赚得满仓金银,也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自然,鬼杀队对战鬼王,这场千年之战以鬼杀队惨胜告终。
可惨胜也是胜,于是压鬼王赢的一方把手里的钱都赔了出去,虽说不至于真的赔得裤衩都不剩,至少也丢脸不是?
好在,仙道一方压鬼王的并不多,所以被坑的都是妖魔们的钱财,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人挣得钵满盆满———除了魔君。
“天杀的无惨!”妖魔们絮絮叨叨个不停:“有那种下属都能输,赔老子钱!”
“还是鬼王呢,连个厉害点的血鬼术都没有!”
尤其是看见仙道一方堆满一桌的金银财宝时(确定且肯定,有故意炫耀的成分)这种怨气达到了顶峰。
君不见火夕、舞青萝、霓漫天、轻水等人数钱数得正开心呢。
尽管金银对修士来说用处不大,但看到妖魔一方吃瘪,他们就高兴。
不过,其他人都可以理解,但是……
望着轩辕朗桌上堆成小山的金银,下属纳闷了:“陛下,您这钱…?”
这钱是哪来的?他不是没压吗?
看他一眼,轩辕朗面不改色:“你管我哪来的。”
下属:“……”
这边炭治郎刚想出发去寻找风柱大人,那边,却有一人比他先一步与其会面了。
————长廊里,粉衣女孩与白发青年四目相对,一人眸子睁得圆溜溜,一人启着唇,略露讶意。
二人都没有说话,过度的寂静,让此次碰面变得有些许尴尬。
啊,还是祢豆子先反应了过来。尽管只是在很早以前的柱合会议上见过这位风柱大人,但她记性挺不错,成功认出了跟前的人是谁:你好!
……比起她的坦然,不死川实弥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此时此刻,他与前不久炼狱槙寿郎的心情达成了微妙的一致。欲言又止许久,半晌,他嗯了一声,全当回答。
虽然知道此人都对自己做过什么,但祢豆子并不记仇,只咧着嘴问道:伤势已经没事了吗?
嗯……侧眼看向另一边,一贯大嗓门的不死川实弥这会声音小得和蚊子叫差不多:还好……
哦?祢豆子眼弯如月,粲然一笑:那太好了!
这笑容叫不死川实弥更加不自在了。又沉默了片刻,他轻轻吸了口气:之前的事,很抱歉。
我听说歼灭无惨之后又起了大变故,我身为柱……却偏偏晕过去了,结果一点忙都没帮上。
啊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背后突然开出了几朵小花,祢豆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用自责的。
我之前还昏睡了将近两年呢~和我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啦!
连哥哥也在恶战之后昏迷了一个月~明明伤势都恢复了…真奇怪呢!
我很喜欢睡觉哦~
这样说着,这个小女孩儿的身畔一下四散出许多金灿灿的光芒,衬得她仿佛明日一般。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死川实弥的瞳孔悄然收缩了一圈————我喜欢睡觉!
将嘴咧得大大的,鸡冠头男孩嘿嘿笑道:睡着肚子就不饿了!
“玄弥……”
没做什么思考,不死川实弥轻轻抚上了祢豆子的发顶。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力道不大,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弯起眼眸,注视着茫然的祢豆子,他浅浅一笑,眉眼中是一派令人心醉的温柔。
随后,扬扬手,便与其错身而过,语声轻快:保重。
………愣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不知为何,祢豆子好一阵脸红心跳,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啥?扒着墙角的黄发少年把刚才的一幕全部收在眼底,嫉妒之火腾地一窜几米高。是发丝倒立、横眉竖眼、咬牙切齿!
这算啥?风柱那家伙,这算啥!!这算啥啊?!!
这小表情…!
屏幕外,不少人捧腹大笑:“吃的哪门子的醋啊!不死川只是把祢豆子看成妹妹了而已!”
果真,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不过啊,”紫薰浅夏叹息着说道:“倘若没有鬼的话,不死川应该也会一直这么温柔吧。”
“那是自然。”茈萸撇撇嘴:要是没有鬼,就连鬼杀队都不会有了。
风柱回来了,那就说明会议已经结束了,其他的柱自然也回来了。
不多时,炭治郎和祢豆子就在一条走廊里找到了富冈义勇与鳞泷左近次。
义勇先生!鳞泷先生!看见他们,两人几乎是飞奔着跑过去的。
像爷孙俩一样,祢豆子挂在鳞泷左近次身上,笑着说了些悄悄话,鳞泷左近次连声应下:好好好,知道了。
您剪头发了呢!炭治郎一秒就发现了自己的师兄与过去有什么不同:好清爽的发型呀!真不错!
———往日的水柱大人一直都是扎着个低低马尾,他发质偏硬,发尾总是翘来翘去的,看着有些凌乱。
而现在,那马尾辫已经被修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
面对师弟的夸赞,富冈义勇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想,也该和过去做个道别,就换自己修了修。
炭治郎鼎力支持:很不错的想法!
还有,富冈义勇又道:我下午会和鳞泷老师一起回狭雾山,有空的话,你们一起去我们那里玩吧。
随时欢迎。
这个一起,当然也包括了善逸和伊之助。
四人边说边走,前去食堂用餐———葵小姐的料理水平十分高超,后面赶来的恋柱大人与蛇柱大人也搭了把手,早就做出了许多的美味佳肴等着大家去享用哩!
可以说是聚餐,也可以说是散伙饭。
毕竟鬼杀队一解散,幸存的隐队员以及剑士们在疗伤结束后也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早已没有家人的也各有商量,有的决意与朋友一道走,有的早已自己孤零零一人悄悄离去,有的在鬼杀队中寻到了此生挚爱,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发发请帖……
总而言之,各种情况都有,不可一言概之。
对于没有开启斑纹的剑士来说,他们的余生,还很长。而对于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来说,因为寿数无几,所以更加珍惜。
不过这些都扯远了,说回现在。
没问题!此时,听闻富冈义勇这话,两个孩子都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我们会带上伴手礼一起去的!
拐过一个弯,四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镜头中,唯有说话的声音遥遥传出————那种东西不带也没关系……锖兔和真菰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怎么行!
—————————
完蛋了啦!!
时光似流水无声溜走。一转眼的功夫,屏幕里的时间就已经到了第二天。
这日风清云淡,红日耀耀,正是出行的好天气。
而无边无垠的蓝天下方,忽然钻出了一只黄色的“土拨鼠”,他扯着嗓子喊道:今天肯定是弄不完了啦~
你们知道这儿究竟有多少墓吗?
画面一闪,一大片冷灰色的墓碑出现在了屏幕上,打眼望去,一时间居然还望不到头。
跟在赫发少年与粉衣女孩后面,黄发少年瞥了眼四脚着地匍匐前进的猪头少年,用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升天了的语气说道:等咱们把花全供上就来不及去炭治郎家了~
别这样嘛,擦擦额头的汗,炭治郎说道:今天去不了,明天再去也可以的呀。而且…
他指了指几排墓碑外的正蹲下身为一座墓碑摆放花束的粉绿色头发少女与黑白条纹羽织的青年:甘露寺小姐和伊黑先生不是也在帮忙吗?
实弥先生、义勇先生、鳞泷先生……还有其他人离开之前也供了一批,留给我们的并没有多少啦。
因为特效药的缘故没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体力与身体素质与决战时期相比也并没有下滑,两位前任柱耳朵一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这些话。
起身转向他们,甘露寺蜜璃一手放在嘴巴旁,一手高高挥舞:要加油呀!
啧,伊黑小芭内可就没有那种好脾气了。挑挑眉,瞪了善逸一眼,他没好气地说道:安静一点。
宠似主人,镝丸吐吐信子,威胁出声:嘶———
“想让善逸安静一点?”
落十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那还不如期待一下明天太阳打西边起来呢。”
就算威胁也不起作用啊!
“何止啊,”近旁的弟子闻言捂嘴直笑:“他要是真能静悄悄的,那天上就要下红雨咯!”
噫——!!
不出所料,善逸猛然一抖,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左右摇头,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炭治郎背上:好可怕啊!炭治郎!
救救我,他要杀了我啊!
善逸!被带得直往后仰,炭治郎汗颜不止:伊黑先生他只是说说而已啦,你先放开我。
吵死了,没想到居然还会起反作用,伊黑小芭内脸黑如锅底:住口,再敢多嘴,我就真的宰了你。
甘露寺蜜璃一惊:伊黑先生!
……说笑罢了。来,我们走这边。
一卡一卡地侧头瞄了渐渐远去的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一眼,善逸默默地又把头转了回去:炭治郎!你看你看啊!(?○Д○)?
不过该说不说,他还真的把嗓门放小了一些。
炭治郎一迭声地敷衍着: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不就是供花吗!安安静静地看了半晌戏,伊之助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拍拍胸口:尽管交给俺好了!!
说罢,他抄起十几根花枝,弓步出腿,压低上半身,手臂一挥,当场就来了个天女散花!!
呜哇!这下善逸连“哭诉”都忘了,吓得冷汗直冒:那也不能乱扔一气啊!会遭报应的!
炭治郎亦是无奈:伊之助……
叉着腰,伊之助头套旁冒出一个闪亮的十字星:怎么样!这样快多了吧!
哪里快了!善逸气的要死:这下工作量还加大了!
伊之助:啊?
捡回来啊!要赶紧捡回来!
哈?!
——————————————
太阳越升越高了,我肚子好饿啊……
好不容易把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花枝挨个捡回,善逸垮着脸,拉长了声音诉苦:祢豆子妹妹……呜呜———
啊呀啊呀,伸长了手臂摸摸他的头,祢豆子从怀里掏出一粒用长叶裹起来的三角形物什:我这里还有早上带过来的饭团哦,善逸哥哥你先吃吧。
谢谢你呀———!
俺也要吃!
好好,还有哦。
好在,正如炭治郎所说,留给他们供的墓碑并没有多少,待到正午时分,手上的花枝散尽之时,他们便打道回府了。
再见啦!用过了午饭,甘露寺蜜璃与伊黑小芭内就背上包袱,同蝶屋的众人告别了:大家都要保重呀!
站在蝶屋的侧门处,炭治郎挥了挥手:甘露寺小姐和伊黑先生也要平安!
虽然不舍,但祢豆子也不会任性地说什么不让走之类的话,只是……
瞅瞅两人交握着的手,她唔了一声,好像懂了点什么:蜜璃姐姐要和伊黑先生一起回去吗?
诶?……是、是的呀!
小脸唰地一下红了个透,甘露寺蜜璃轻咳一声:我要带伊黑先生回去见我爸爸妈妈,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她头上冒烟,背过身去,再也不肯说了———哎呀,好害羞!
伊黑小芭内倒是八风不动,一言概之:结婚的时候会给你们发请帖的。
这样啊,恭喜你们!
眼瞅着他们这害羞的害羞,镇定的镇定,炭治郎想了想,默默下定了决心———看样子得好好备礼才行,感觉好日子将近呢。
——————————————
送走了两位前辈,四人踏上了归乡之路。
一别五载,归家的道路已生出不少杂草灌木。
话说,你这背的是啥啊?
山路上,走在最后面的伊之助好奇地戳了戳善逸背上用布裹起的木盒子,发出笃笃的闷声:是吃的吗?
不是啦,低着头,善逸道:是爷爷的遗骨……
yigu?除了把死去的人埋进坟墓之外,伊之助还从未见过这种,所以连听都没听懂:那是啥?能吃吗?
心里的一点难过被抛到了脑后,善逸气急败坏:你是白痴吗!!
嗯?并不理他,伊之助又探头往前看去:三太郎,那你背着的是什么?
是千骨和糖宝的旧衣和刀。炭治郎柔声解释:千骨是我的妹妹,祢豆子的姐姐,糖宝是我的弟弟,祢豆子的哥哥,我带他们回家。
……伊之助不说话了。
因为是家人啊。祢豆子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
啊!说着说着,前方便出现了熟悉的木屋。门口处,有一位老人拿着把蓝紫色的油纸伞,正对着太阳检查———三郎爷爷!
?!老人茫然回首。眯着眼端详流着泪奔过来的两个孩子,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看清了人,他的眸子霎时睁大了:炭治郎、祢豆子!
三郎爷爷!
三人抱作一团,万般话语皆藏于心,唯有泪水长流。
思考了一瞬,善逸果断选择加入其中,十分满足地将自己挤了进去,唯留伊之助满头问号地伸手戳戳这个陌生的老人:这人是谁啊?
哭声不绝于耳,幽若思索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此人是谁:“这个…这个老人家,似乎是最开始,叫炭治郎不要回家的那个老人吧?”
“哎呀,他可真是帮大忙了。”
否则就连炭治郎也会被鬼舞辻无惨杀死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很可能花姐姐穿越到那边去的时候也会因为得不到救助而死亡……”
轩武圣帝笑道:“可见世事一啄一饮,皆是早有定夺啊。”
离乡时年仅十三,归来时已至十八。
多年未归,屋后那片埋葬了家人的地却连一根杂草也无,反而齐刷刷地长着不少白白金金的花朵,似乎是有人经常来照顾。
在旁边重新掘了三个浅坑将衣物、断刀以及木盒放进去,填好土,四个人跪坐成一排,纷纷合起手掌,虔诚地在心里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个痛快。
爸爸,妈妈,竹雄,花子,阿茂,六太,千骨,糖宝……
天高云淡,高挂于空中的旭日绽出熠熠光辉,映得满界亮堂。
在许多人的帮助下,我跟祢豆子都活着回来了。尽管有很多人失去了生命,但是大家总算是团结一心,实现了共同的夙愿。
无论今后再遇到多么可怕的困难,我们都能彼此帮衬着继续活下去。
恍恍惚惚中,兄妹俩的心音重叠在了一起:因为大家的牺牲才走到今天的我们,必将竭尽所能,努力迈向每一个明天。
冥冥之中,有足音轻轻。
橙黑色格子衣衫的男子、裹着头巾的女子、短发女孩、光头男孩……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此处,身形飘渺如风,甚至能透出那些随风摇曳的花草。
或揽着人肩膀,或抱着人手臂,或抚摸着头发,他们的声音汇聚到了一处————欢迎回家。
!!兄妹两人猛然一震,错愕回头,背后却空荡荡一片,并无他人。
是错觉吗?是幻听吗?还是……?
可……那感觉,分明那般真实。
互相对视着,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妹妹目里的讶意,炭治郎明白了———刚才那个,不是错觉。
呜……不经意间,热泪盈眶。
我回来了……
不论是炭治郎,还是祢豆子,哪怕平日里再稳重,这会也压不住澎湃欲出的情感了。
都是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五年来所经历的一切磨难,一切不甘,一切悲伤……通通化成眼泪流走。
我回来了……
被他们突然爆发的感情吓得够呛,善逸和伊之助手舞足蹈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本善逸就是个爱哭的性子,这会一看他们哭得这般伤心,不自觉也是鼻头发酸,眼眶湿润,长臂一揽,自己哭得比谁都大声:唔哇——!!
干什么干什么!手足无措下,跟着抱上来,伊之助汗都出了一身:你们不要哭嘛!
怎么能不哭呢?
他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