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猎鬼人早已脱困。
这家伙…
厚厚的幽绿色唇瓣不住抽动,整齐的白齿咬得咯吱作响。
玉壶脸色铁青,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倒把自己憋得够呛:这家伙、这家伙…!
嗞嗞嗞嗞———
闭着一只眼,早已伤痕累累的钢铁冢披散着乌发,纵使汗湿脊背,也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逐渐展露寒芒的刀刃,半点不理会周遭的情况。
盯着他的背影,玉壶心中的怒火完全无法抑制:这个男人…
这个人类!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停手!
身上的几双手都攥得紧紧的,玉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连弄瞎他一只眼的时候,都还一声不吭地继续磨!
人类明明那么容易死!
呃…趴在破开的墙洞里,铁穴森手下罩着一把柴刀,他还想顽强地站起来,却已无力再拿刀。
有了,被这声音吸引,一扫眼过去,玉壶灵光顿闪:只要杀掉他…
那个男人肯定会有反应!
泠——黑暗中,还算锋利的刀刃拖曳出长长的蓝光,瞄准恶鬼的脖颈闪现而至。
只可惜…
刀尖斩下之际,骤地回头,玉壶身形一晃,整只鬼就已缩入了下方的瓷壶中,叫这一招打了个空。
而下一秒,这只壶也突兀消失,出现在了几米之外。
逃走了。手腕一转,时透无一郎心道:好快。
居然逃出了水狱钵?隔着老远重新从壶中钻出,无暇再去寻铁穴森的晦气,注视着门口的猎鬼人,玉壶错愕不已:他是怎么做到的?搞不懂。
我以为他要死了,就没注意那边。
哎?不过…眼见猎鬼人拧腰摆刀,做出攻击的姿态,他却话音一转:反过来讲,这说明我的注意力很集中啊!
完全没有为自己的生死担心的意思,玉壶手握成拳,喜得眉开眼笑:很好!
“?高兴个什么劲啊?”火夕觉得这些鬼多半脑子都有点问题:无一郎都要挥刀出击了!
“这家伙…”魔君杀阡陌倒是能理解玉壶的行为:当你的实力超过对手一大截时,你也不会将他放入眼中。
“无一郎一个人能对付玉壶吗?别到时候小不点打完上弦肆,还得再过来帮忙。”
这谁说得准?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无话。
嗯?短暂的欢喜过后,玉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时透无一郎身上,却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等等等等。
———长发随风翻卷,鼓荡不休,将少年白皙的脸颊展现出来,在那里,对称出现了两块云彩似的暗红色斑纹。
他脸上的斑是怎么回事?
暗色里,手持漆黑之刃,身着黑绿色格子外衣,耳戴日轮花纸耳饰的赫发少年满面阴鸷,而他的额角,有着火焰模样的暗红色斑纹:无惨大人告诉我的情报里提过,那个戴着耳饰的小孩也有类似的斑!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
站在玄关处,黑绿色头发的少年神色不复往日的懵懂,反而仿佛擦去了落灰的玉石,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怎么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跑出来了?!
我的攻击应该让你的身体麻痹了啊!
为什么用比刚才更快的动作伤到了我!垂着小手的肩膀处,突兀裂出一道红痕。血珠从中冒出,汇聚成流,缓缓而下。
……一句话也不说,时透无一郎手臂微动,只听嗖地一声,他整个人化作汹涌的雾气,直奔往前!
不惧不退,变出一个深红色带白色圆点的瓷壶,玉壶毫不犹豫把壶口对准猎鬼人,口中则大喝道:蛸壶地狱!
水声啧啧,下一刻,十几条暗红色触手蠕动着从中钻出,以不可违逆之势,将时透无一郎吞没!
当!日轮刀对上极具韧性章鱼足,甚至没挨过一下,触手一合,它就被从中间一分二了。
时透阁下…!捧着一把镂空方形金属刀镡的日轮刀,勉强站起的铁穴森焦急地想说什么,却被一条触手从侧面突袭,直接打飞了出去。
嘭——!!狭窄的木屋被破开无数洞口,但见尘雾缭绕,碎木残渣漫天,粗肥的章鱼触手张牙舞爪,将周围的一切破坏殆尽!
如此大范围的攻击,钢铁冢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被掀出几米外。
哼哼~玉壶嬉皮笑脸:这章鱼肉的弹力如何啊?
你是砍不断的。
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回头去看被触手缠住的时透无一郎与铁穴森,伸手将磨刀石拾回,钢铁冢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姿势———单膝跪下,双手按刀。
他认认真真地再度打磨起手中的日轮刀。
居然还在磨刀。循着嗞嗞嗞的磨刀声回头一望,玉壶发自内心的感叹:他是蠢货吗?
我看是疯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比起那个刀匠,我要先杀柱!刚才有点手下留情了,对上时透无一郎毫无波动的目光,玉壶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这次一定要压扁你,把你吸收了!
长着无数吸盘的章鱼足比门还宽,就在恶鬼话语落下的瞬间,它们猛然发力,收缩绞紧,要把无一郎和铁穴森活活绞死!
“说实话,”安静了许久,看到这里,笙箫默忽然道:“真想不到玉壶是上伍,我竟然开始觉得妓夫太郎比他强。”
这丑八怪一点压迫感都没有,连血鬼术都软绵绵的。
“我记得,就之前的上弦会议得到的情报来看,如果想要得到更高的数字,就得对上级的鬼发起换位血战吧?”
稍稍放下担心,北海龙王闻言思考了起来:“又是金鱼又是鲤鱼,现在还有章鱼…”
这玉壶人类时莫不是个渔贩子?
上弦鬼还在猖狂嘲讽:你是砍不断的!
弟子们可没有功夫跟着瞎揣测,一个个是看得眼都不眨:“加油啊无一郎!都有斑纹了,不要输啊!”
是的,斑纹————到了这会,不少人心里都默认斑纹是个能够帮助人越级挑战的好东西了。
只是…咔咔咔!
呀?!沉闷的打击声响起,浅蓝绿色的刀罡纵横交错,在玉壶瞪大的眼睛中,他自以为坚韧无比的章鱼触手不过瞬间的功夫,就被大卸八块!
噗噗噗——切成一段一段的触手下饺子一样重重落地。
稳住身形,将脱困的铁穴森挡在身后,时透无一郎缓缓直起腰:为我做出这把刀…
恶鬼灭杀四个大字纂刻得分外清晰,锋利的刀刃在素辉下呈现出澄净的月白色。
飘逸的长发随举刀的动作往四周扬起,这位年轻的柱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说道:谢谢您,铁穴森先生。
!摔得四脚朝天的锻刀师受宠若惊,感动得眼泪汪汪,他赶忙爬起:不、不敢…
我只是,照着您的第一位刀匠留下的记录,打造了这把刀。
是啊。
立在前方,看着玉壶一点点把触手收回,时透无一郎慢慢打横刀刃:最早是铁井户先生帮我锻刀的。
可惜他死于心脏病。
只要寻到一头,就能顺着它,将丝线拉起。在忆起家人后,那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受召而起,在脑海中拼凑出长长画卷。
过去的日子,过去的岁月,遇到的人,经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已是全数忆起,再不会忘记。
哼,换多少把刀都没区别。还捧着自己的壶,玉壶阴阳怪气道。
不曾给过他半分心神,时透无一郎垂下眼,轻轻举刀,为这熟悉而轻快的手感叹息:啊,真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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