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理对方了。
当时天音夫人常来拜访。
还算宽阔的土路上,深色衣裳的男孩挥舞着水瓢,即使另一个男孩努力抓着他的手臂往后拽,也没能阻止他将水泼向那身着兰花纹样衣衫的白发女子。
只有那次哥哥朝她泼水时,我们吵了一架。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哈、哈…汗水将衣衫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扛着比自己腰还粗的一根圆木,无一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肩上的圆木上下摇晃,一时不慎,他啊了一下,只听扑通一声,连人带木头都倒在了地上。
呼、呼——坐在地上,他不住地喘气。
与无一郎的情况不同,同样扛着一根圆木,有一郎虽说也出了汗,却走得十分稳当,没有半点摇晃。
将肩上的木头放在堆放的地方,也不去安抚弟弟,他兀自走开,只是那细而长的眉一直往下压着。
无一郎也十分倔强,喘了一会,他爬起来,硬是一步一挪,自己将木头扛了过去。
“这两人…”这情况,儒尊笙箫默看得无奈:都是兄弟,哪有隔夜的仇呢?好好说一说,互相敞开谈一下嘛。
时光匆匆。
蝉鸣响起之时,正是一个朗朗晴日。
旭日高照,天空蓝得幽深,云也白得奇异,叫人看了就觉得眼晕。
夏天到了。
那年的夏天,很热。
我们一直很烦躁。
夜里也很热,知了不停地叫唤。
没有盖被子,兄弟二人隔着火塘,平躺在自己的床位上。清冷的月辉穿过大开的房门悄悄溜入,带来微弱的、可以视物的光明。
听着嘈杂的蝉鸣,无一郎辗转反侧许久,实在不能入睡。
将手背贴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他微微喘气。
就这么看了一会,真是热得受不了了,无一郎索性爬起来,拿木瓢去缸里舀水。
带着些微凉意的水流穿过喉咙,一路往下,终于将浑身的灼热散去了一些。无一郎这才感觉稍微松快了些,他扭头去看哥哥。
……还躺在原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原本阖着眼闭目养神的有一郎睁开了双眸。他显然也十分燥热,却愣是一声不响,唯有那肌肤上细汗可以看出他其实熬得很是辛苦。
兄弟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夜晚本就是世界沉眠之时,在此时,更有一种奇异的寂静在屋中蔓延。
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
雪白的尖牙、肩头的倒三角斑纹…只穿着简单的无袖背心与长裤,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人”十指尖尖,脸上带着古怪而瘆人的笑。
白子画目光顿冷:“鬼!”
不错,这正是一只恶鬼!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山上。
…啊!慢半拍地发现对方的存在,惊愕之下,无一郎手一松,木瓢哐啷落地。
什么啊?旋身看他,鬼嘁了一声,不满道:只有两个小孩。
满不在乎地伸伸手臂,他一步一步逼近无一郎:也行吧。
手无寸铁。往后退了几步,第一次遇到鬼的无一郎完全傻了,脑袋都转不过弯来。
无一郎!就在这十万火急之时,有一郎一骨碌爬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他撒腿就朝自己弟弟跑去!
恰在此刻,恶鬼抬起了锋利的爪子,对着无一郎就是当空一挥!
刺啦—!
三道猩红的抓痕一闪而逝,喷洒如水流的鲜血中,一条连着小臂的胳膊高高飞起。
屏幕外,在座之人皆是大骇。轻水心中骤地生出一股悲愤:“有一郎!”
不错,被斩断手臂的,不是无一郎,而是有一郎!在关键时刻,有一郎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弟弟身前!
断臂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圈圆弧形的血迹。
“天啊…”舞青萝心脏差点没跳停了:居然…
“怎么办啊!为什么突然会有鬼出现啊!”
!被哥哥的血溅了一脸,无一郎张大嘴,瞳孔剧烈晃动了起来。
啊啊啊——!如此重伤,即使是大人都不一定能忍耐住不露声色,更何况有一郎也不过十一二岁,捂着伤口,他疼得冷汗直冒,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之下,他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双膝一软,已是跪了下去:好痛!
哥哥!终于反应过来的无一郎慌忙上前搀扶他。
痛、呜啊啊啊啊——!
哼哼呵呵呵——目睹这兄弟二人的惨状,罪魁祸首反而心情颇佳,鬼低低地笑了几声,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
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无一郎咬咬牙,慌不择路下,他一个用力,就将疼得无法起身的哥哥拖抱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屋子的角落逃去。
吵死了,吵死了!被有一郎的惨叫声烦得不行,鬼挥挥手,抬脚也跟着追上了设置了火塘的榻榻米:别嚷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反正你们这种穷樵夫也没什么用处。
啊呜呜呜——
张开双臂抱着疼得缩成一团的兄长,无一郎的瞳孔缩得小小的,目光惊恐而迷茫,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靠着墙角,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恶鬼,他瑟瑟抖着———有没有你们都没有区别。
食人鬼咧开嘴,讥笑道: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轻而急促地喘着气,过度惊吓让年幼的孩童眼中失去了光彩,也叫他思绪模糊,头晕目眩,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噗呲——!
血水迸溅,如同什么被扔出来的东西一样,砸在屏幕上,糊成一片刺眼的血红。画面开始闪烁。
“要是一开始就跟着天音走的话…”见惯了杀戮的魔君杀阡陌神色很是复杂:或许就不会遭此厄难了。
“哪怕不跟着走,”轩辕朗垂下眼,只余叹息:“先学一下呼吸法,或者种点紫藤花在屋外也好啊。”
生于那样的世界,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遇鬼呢?
多说无益,他们只能被迫作为旁观者,冷眼注视着事态朝着糟糕的方向继续往下发展。
我的眼前,一片通红。
那是我,自出生起,从未感受到的…
暗暗昏黑中,一道血线隐隐浮出,不断往前拉长,又源源不断地渗出血珠,往下滑落,慢慢地将黑暗都吞噬了:从身体深处喷涌而出的,强烈的愤怒。
嘀嗒——水声细微。
一滴、两滴、三滴…血珠砸在地上。
到后来这血已经不是在滴,而是像小股的水流一般在流淌,再后来,就更如同暴雨倾盆一样了。
之后的事情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从未想过,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居然…
啊啊啊——!!!青筋爬上脸侧,已无瞳孔的目中漫出红丝。无尽血色里,极度的愤怒中,极度的恐惧中,一向温顺乖巧的孩童在此刻,放声怒吼!
———是发自我自己的喉咙,我自己的嘴巴。
嘭咔!
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黑色的裂痕贯穿了充斥着血色的屏幕,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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