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去。
昔日繁盛的秦海市旧城区，满目疮痍，沦为废墟。
而与此一线相隔之外的新城区，得以保存下来。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师！”
直到此刻，亓燧才敢朝战斗的中心区域掠去。
超凡生命交手掀起来的恐怖罡风，让他全身肌肤出现破裂，伤势严重，不得不亮起超级自愈来修复伤情。
“小燧，这个东西你收好了！”
秦龙眼眸冷冽，握刀落在兽神陨落的残躯上。
刀光贯入其眉心，“啮齿”状的神符应声碎裂，一枚亮着瑰丽色泽的菱形晶体被刀尖挑了出来。
即便上面沾染了不少血污，依旧不能掩盖它那种唤醒人体原始本能的渴望。
“老师，这个东西是……”
亓燧将被甩过来的菱形晶体捏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块温热软玉，只觉得有些疲倦的精神重新变得敏锐起来，就连身体伤势的修复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同时，一列细微的字符出现在职业面板上。
“检测到海量珍贵的能量波动，是否吸收？”
“是！”
伴随着亓燧的意念传递过来。
菱形晶体散发出一圈圈肉眼无法看到的神秘波动，源源不断朝着亓燧体内汇聚过去。
在整个过程中，亓燧的听觉、视觉等等感官似乎都在逐渐被剥离出去，世界的光线黯淡下来，瞳孔里的画面如同电影画面般飞速闪过。
那是一位位容貌怪异，服装奇特的虔诚信徒。
他们之间有男有女，拥有各自的人生，其中不乏有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的老师，也有性格暴虐的杀人凶手，既有躺在病床上，垂暮之年的老者，也有在草地上肆意奔跑的幼小生命。
自己此刻就像是开启了上帝视角一般，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翻阅他们的人生，主宰他们的命运。
这就是……神明的感觉么？
亓燧精神微微有些恍惚。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菱形晶体表面的光芒重新归于平寂。
亓燧眼中闪过锋芒，将晶体牢牢握在手中，看似只过去几秒钟，但在他的感知中却像数日那般漫长，放映过的信徒足以数千万计。
“神明……是杀不死的！”
他缓缓咀嚼了一遍兽神陨落前说过的话，眼眸里似乎多了几分明悟。
秦龙并没有察觉到少年异样，笼罩在他身上的光华在一点点溃散，语气中多了几分喘息，回答道：“此物被称为神明的命源，是它们的核心与本源能量所在！”
“与我们人类不断修炼肉身，超越极限，打破枷锁才能成为超凡生命的修炼之路不同，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自它们诞生时起就拥有象征神明的命源！”
“一枚命源极其珍贵，上缴给国家能够兑换上亿枚贡献点，对实现生命跃迁，踏入超凡也有帮助。”
“咳咳……”
说到这里，秦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笼罩在他身体的强大神辉彻底破碎，令时空都能凝固的恐怖气息随之消散。
披肩的黑发转而变成枯败白发，挺拔的高大身躯变得佝偻不堪，密密麻麻的褶皱再度涌上来，眼眸里的锋锐之色尽皆褪去。
哪里还能看出刚才戮神无双的绝代风采，简直比那些街边的寻常老人还要孱弱。
“老师，你的身体……”
亓燧立马上前一步，小心搀扶。
他脸上满是忧色，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老师成功迈入超凡表现出开心的情绪。
要知道人体的力量是不会凭空出现的，而武道修炼最为讲究循序渐进，就像一個普通人的初始挺举是60kg，经过长期的锻炼后可以成长到100kg。
但如果直接从100kg飙升到1000kg的重量，即便能够勉强成功举起，对人体的伤害也是毁灭性的。
此时，秦龙便是类似的情况。
“小燧，你不必担忧，老师的身体老师自己心里有数，死不了！”
秦龙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声沙哑：“只是以后……或许再也不能动武了！”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悔之色，或许在他决心强开超凡之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亓燧默然。
老师此刻看似伤势不重，其实内部早已垮掉了，身体每一枚血肉细胞都在那骇然的能量冲击下破碎，孕育多年的武道内劲无法维续，大量逸散。
就像是一栋内部钢筋水泥腐朽的高楼大厦，稍微一点动静都会导致轰然倒塌。
“我辈修士，习武的根本目的便是为了保护人类文明的延续！”
秦龙长须染血，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繁华市区，熙熙攘攘的人群，笑容洒脱：“能将自己一身残破的武道根基，堵在了秦海市的命运上面，值了！”
“只是……老师对你们有所愧疚！”
说到这里，秦龙转过身来，目光凝视着少年脸庞，眼眸里隐隐有些忧色：“以后……或许再也没办法庇护你们了，未来成就如何，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下去了。”
“老师您尽管放心，学生也不像当年刚接触武道时候那么弱小了！”
亓燧嘴巴张了张，对眼前这个满鬓白发的老者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敬意。
诚然，很多年轻人刚踏上武道之途的时候，或许都抱有庇护苍生，为文明而战的远大抱负，但当真正拥有了强大实力之后，屠龙少年却变成了恶龙。
因为权利、财富、美色等等带来的挑战，远比武道修炼本身来得更可怕。
也只有像秦龙这样的人，才真正当得起一声“武道家”、“宗师”的称谓。
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空间陡然变得扭曲虚幻起来。
下一秒钟，空间如潮水般向两侧张开，一道身着休闲运动服饰，外貌年轻俊逸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此人的出现，瞬间让亓燧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再次紧绷，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挛结，内劲儿疯狂闪烁，就像是一头被猛虎盯上的麋鹿。
极度危险！
那是源于生命等级的全面压制，如同降维打击一般完全生不出胜算。
不仅如此，亓燧还从这位男子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对方恐怖的精神力量正肆无忌惮的作用在自己身上，潮水一般的压迫感让他体内每一枚细胞都发出了痛苦哀嚎。
“秦龙兄，多年未见，身子骨看起来还算硬朗啊，看来这些年你在秦海市可是没少享福呢！”慕容墨渊嘴角噙着笑容，眼眸落在这位几欲油尽灯枯的老者身上。
经历了刚开始的慌乱与恐惧，他也逐渐反应过来，秦龙是在以透支生命与武道底蕴的代价下强开的超凡之境。
蠢货终究是蠢货！
虽然武道天资高出一些，但脑子比自己真是差太多了！
慕容墨渊的眼眸里闪过轻蔑之色。
在他的心中，哪怕是十个秦海市将要毁灭在面前，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会损害到自己的武道根基，他都会躲得远远的。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与秦龙却能落得截然不同的下场。
“慕容墨渊，如果你是为了来看我的笑话，那伱现在看也看到了，就请回吧！”秦龙咳嗽几声，眉宇里透出几分暮年死气。
慕容墨渊脸上笑意不减：“秦龙兄说笑了，秦龙兄神威盖世，又刚刚立下了斩神的不世之功，做朋友的我心里只有崇拜与仰慕之情。”
“慕容院士的仰慕，我一个武道根基尽废的老头子可担待不起！”秦龙语气冷冽，瞳孔平静如一汪幽谭。
他在揣测慕容墨渊现在冒出来的意图。
但以他对此人多年的了解，绝对不会怀有好心。
果然，慕容墨渊将目光转到了亓燧身上，眼里的笑容暗藏杀机：“秦龙兄的武道根基虽然废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辈子可是收了不少好徒弟啊，也算秦门的传承没有断绝，可喜可贺啊！”
慕容墨渊嘴上是在祝贺，实则心中的杀意已经翻涌到了极点。
落在亓燧眼里，就仿佛天穹都倾覆下来，无法抵御的压力下，体内大量肌肉细胞出现破损，鲜血顺着七窍渗出。
这条老狗！
亓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也就是他体魄强悍，又有超级自愈这种规则层面的神技，换做是别的武道家被这么阴一下，不残废也得落下武道暗疾。
“慕容墨渊，你太放肆了！”
秦龙神情震怒。
但武道根基尽毁的他又哪里能是超凡生灵的对手。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步迈入，挡在了亓燧面前。
见状，慕容墨渊眼眸微眯，随即颇有些不甘的收起领域威压。
他比谁都想要杀死秦龙，但是现在不行，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又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真要是一不小心死在自己手里，哪怕他贵为武道院院士，这个责任也担待不起。
“呵呵呵，秦龙兄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短，我只是想替你试试你这个徒弟的成色，至于这么着急吗？”
慕容墨渊脸上的笑容更甚，看着亓燧有些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弟子的天资可是了得啊，只怕比你那位大弟子石擎天的天赋还要可怕，肉身底蕴之深也是我平生仅见。”
“如果日后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有很大概率迈入超凡，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强多了！”
“真是叫人羡慕的很啊！”
他的这番话并非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的对眼前这个只有武道家水平的年轻人产生了浓浓的警惕之感。
当初亓燧在百校武道大会上的声名鹊起时，他其实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那一届白虎武道大学的领军人物霍虎的水平也就那样。
但今日一见，对方的肉身天赋，远胜传闻，比之他年轻时候都要强出不少。
按理来说，就这样的实力足以碾压霍虎了。
大会上却打得那么吃力，只可能有两种原因。
第一，就是这个年轻人心思深沉，少年老成，懂得隐藏实力。
第二个原因就更可怕了，那就是他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就将武道实力推进到一个非常可怕的高度，这种天资……
想到这里，慕容墨渊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秦龙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愿继续与这个人纠缠，转而朝外面走去：“小燧，我们走，去找你老师他们！”
慕容墨渊一步迈入，挡在了秦龙面前。
他嘴角勾起，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秦龙兄别急着走啊，我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是为了与你闲聊！”
“你想做什么？”秦龙眉头皱得更深了。
“早就听闻秦门的观想图天下无双，拥有一丝能窥探到超凡之上的契机，如此重宝，若是落到外人手里，岂不可惜！”
慕容墨渊慢条斯理道：“秦龙兄，现在武道尽失，怕是没有能力庇护这样的宝物了，不如将它交出来，由我们白虎武道大学代管如何？”
“观想图是我秦门的根基和传承所在，哪有交出去的道理，只有老夫还活着一天，这件事你就别想！”
秦龙的拳头攥紧。
就眼前这个男人的丑恶嘴脸，但凡他还有一丝丝的内劲，都会不顾一切的打出去。
“而且即便要交出去，也不可能交给你们白虎武道大学！”
“秦龙兄啊，你这个固执的脾气可真是得改一改了！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慕容墨渊依旧在笑。
他可是渴望秦门的观想图很久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眼下的天赐良机。
“而且，你也不希望你的这个小徒弟出事吧？年纪轻轻就陨落了，多可惜啊！”
这已经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了！
秦龙被气得连声咳嗽。
别的超凡生命，还真拉不下脸来对一个小辈动手，但慕容墨渊不一样，他的行事风格是真的毫无下限，亓燧现在尚未能成长起来，面对一尊超凡痛下杀手，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甚至连任何痕迹和线索都不会留下，即便告去相关的组织部门，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亓燧心知自己成了老师的软肋。
他冷笑道：“老师，别管他，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呗，你学生的能耐可是大着呢！”
“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佩服，佩服！”慕容墨渊笑眯眯的说道，心中浮现出诸多念头。
秦龙闭上眼睛，面容挣扎，在反复权衡再三后，终于睁开双眸，颓然的叹息一声。
“慕容墨渊，我知道你一直想观阅我秦门的观想图，我可以将他暂借给你，不过你必须签下武道契约，不能对我的学生们下黑手。”
“而且观想图的借阅，仅限于我秦门与你空渊派之间，不得外传。”
“只是借阅么……”
慕容墨渊明显有些不满。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慕容墨渊，你也别太逼我，我秦龙虽然武道根基尽毁，但还是有些脸面的，真要是闹到上面去，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秦龙语气冷硬，不留一丝退路。
“那行吧！”
慕容墨渊眉头松开，点头应承下来。
他的目标只是观想图，只要落在自己手里，到时候要不要归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他也害怕逼得太急了，这个老东西真的会将秦门观想图捐出去，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除此之外嘛，这件命源也干脆卖给我吧，你一个武道家，拿着这么贵重的宝物也没有用处！”
说罢，慕容墨渊不给亓燧反应的机会，强行从其手中将命源夺走，然后摆放在眼前，贪婪欣赏着菱形晶体璀璨的光芒。
“喏，这是一万枚贡献点，你赚大了！”
“你……”
亓燧上前一步，就想跟这个男人理论一番。
但立刻被秦龙拉住袖筒。
眼下他们势弱，即使是再怎么吃亏也得咬牙忍下来。
很快，慕容墨渊再次将目光落到秦龙身上，就在他思索还能从秦门手里掠夺什么珍宝的时候，遥远的天空尽头，一道升腾着火焰的巨大朱雀虚影浮现，正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