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世界，西方净土与北方戈壁交界处。
经过猿神大祭司萨里曼十一年的一步步改造，边境沿途的三十多个小城镇被大面积的绿萝连绵成蜿蜒的曲线。
若从高空俯瞰，这里是世间最醒目的人造区域，被称作“翡翠长城”。
大祭司这时正在规划新的拓展方向、布置更多绿萝哨塔，盯防戈壁妖修的动向，忽然收到来自雷霆王国的急报。
“凯恩走了么…”
看着资讯器屏幕的信息，大祭司缓缓依靠在椅背上。
早年间共同领军、为雷霆王国开疆扩土的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化作一声叹息。
一百一十二岁，在牛族兽人里算是长寿的新记录了，这还是有夜盛都先进医疗技术、树精灵族生命系德鲁伊辅助保养、修行者世界灵丹妙药长期调理的结果。
可如果凯恩是出生、成长在修行者世界这种高能量环境中，寿命翻倍估计都没问题，也不会被传奇的门槛卡到年迈都难以寸进。
只能说，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倘若大家没见过修行者世界的景象，也不至于会对凯恩的高龄逝世感到如此遗憾。
大祭司沉默许久，传达命令，以雷霆王国最高规格给牛族老酋长凯恩举办葬礼，并将其逝世的八月三十一号设为法定纪念日。
这是以往雷霆之王才能享受的顶格待遇！
深夜，身在南方千重山潜修地的虎力戈完成今天的修炼，一边泡药浴一边滑资讯器看消息，爪尖蓦地一滞。
“老牛没了。”
喀喀喀…喀喀…
虎力戈搭在浴桶边缘的另一只手不自禁地攥紧，将这特质的灵木浴桶抠出道道凹痕。
以往在去祭拜父王胡尔克时，唯有牛族酋长凯恩会光明正大地跟虎力戈站在一起，正因如此，大祭司才没对这虎儿“过度探求真相”的行为做什么措施。
尽管虎力戈不清楚全部内情，但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凯恩的维护，即便仅是看在和昔日雷霆之王的交情上，他也心存感激。
大祭司、凯恩、虎力戈，是新王权代表、将权代表、旧王权代表的微妙平衡。
现在凯恩没了，虎力戈相当于失了一层庇护，没有人再会念着雷霆之王胡尔克的旧情来关照他。
虎力戈甚至有一瞬在怀疑，凯恩是不是大祭司害死的？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他没出生时，大祭司和凯恩就是挚友了。
况且凭大祭司的心思手段，要打压虎力戈有的是办法，根本没必要故意用一位老朋友的性命来对付他。
虎力戈掰着爪子算，经历过雷霆王国旧时代的兽人，只剩下狐彻、狒邬等少数老将了。
这些人比凯恩年轻一些，但也早已是各族酋长，且是明确的大祭司阵营。
没谁再会怀念昔日的雷霆之王时期，虎族也注定不再是“王族”，越往后，虎力戈想给父王翻案的希望就越小。
如此，便陷入一个死局。
现在的他太弱小，撕破脸去质问大祭司的话，凯恩的葬礼之后就该办他的葬礼了。
可如果现在不挑明，未来即便虎力戈掌握了能够抗衡大祭司的力量，整个雷霆王国也没谁会站在他这边。
新一代的年轻兽人，甚至连雷霆之王的名字都不晓得了，包括虎族内部，多半虎人都将大祭司视作至高无上。
多年之后，虎力戈再想搞事，很显然会是孤家寡人的凄惨情景。
到那时，弟弟虎赫狄都未必会帮他…
这是阳谋，大祭司能一直以“父慈子孝”的姿态与虎力戈相处，他若揭竿而起，不明情况的外人必定会觉得是他不识好歹、叛逆犯上。
许久，浴桶的药液灵气已被吸收完，变成了清透的普通水状。
虎力戈苦恼地抓抓头顶，他的未来似乎已经被限制死了，唯有顺着大祭司划定的方向，才是活路。
一股莫名的孤独感，笼罩在他心头。
滑动资讯器打开联络人名单，虎力戈给排在首位的弟弟虎赫狄发去信息：小狄睡了没？后天早上我回去参加老牛葬礼，你开车接我一下。
……
雷霆王国，空中悬轨列车站，从修行者世界返回、在索伦丹城坐车过来的虎力戈风尘仆仆，刚出站又坐上了弟弟的悬浮轿车，驶向牛族部落。
四十二岁的虎赫狄毛发赤黄，梳理得干净整洁，面容比安静俊秀的年轻时多了几分成熟味道，言行举止很有涵养，很不像外人刻板印象中的虎人。
虎赫狄前年迎娶了猫族酋长汤猫姆的女儿猫肖仝，现在已是一对双胞胎儿子的父亲。
按旧时代的观念，猫族是虎族的下位附庸部落，虎人娶猫人是会被明里暗里嘲笑的，唯有无法征服虎族姑娘的虎人，才会去找猫族姑娘，满足自尊心。
但现在时代变了，种族歧视会被万众唾弃、喷得无地自容。
如此一来，倒是让一些内心癖好非主流的人不再受限，甚至有虎人娶鼠人的，抱在怀里上街像抱着个玩偶，还不用怕迎来异样的注视。
谁敢歧视，就把谁挂到网上，一篇小作文教其做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虎赫狄娶猫人妻子，不仅不会被嘲笑，还展现了真爱无族别的正面态度，很受种族平等主义者的拥护，让虎族部落的风评上升不少。
此时车里只有兄弟俩，虎力戈倒不用过于谨慎，问起关于弟弟那俩双胞胎儿子的成长问题。
虎猫混血，天生体型偏小，走武技路线的话注定会比纯血虎人弱一些，换作虎力戈肯定是难以忍受的。
虎父怎能生猫子？
“其实不一定要打打杀杀的。”
虎赫狄边开车边说道：“兄长，咱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太多的战争，我不太希望孩子也这样，安安稳稳上学、上班、做文职工作、成家立业也挺好的。
不过还是看他俩长大具体想干什么，如果喜欢战斗，走施法者路线也是可以的，猫族血统做祭司不比虎人差多少。”
听见“祭司”二字，虎力戈就生理不适，果断偏开话题。
望着前方临近的牛族部落，白幡延绵，虎赫狄叹了口气。
“没有凯恩老酋长的一次次照拂，就没有我们如今选择安稳的权利，兄长要珍惜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