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京,徐琬并没有马上去求证郑明锐是谁的人,他与阎照又是不是一伙的。
因为目前这件事并不是最要紧的。
她打算尽快琢磨出一套,调查陆家切实可行的办法。
蒋熙昨日刚被放出来,天佑帝在与内阁商议放宽行市权细节时主动松了口,因为梁示崇谏言,天子当仁厚。
天佑帝本来也没打算处置那几个学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然后把人叫到跟前训斥一顿。
写檄文,搞静坐时,还言辞激昂的几人,一面对帝王威严,立马萎如鹌鹑,蒋熙好歹是高衙内出身,表面还能稳得住,但内心慌得不行。
他没想到这些人是真陷害他,在牢里待的那些天,他是肠子都悔青了。
到最后,别说骂天子了,一个个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对天佑帝更是感激涕零,不敢再乱说一句忤逆之言。
蒋熙出狱后,沈霄他们必要请他吃酒,去去晦气,便将崔言之也叫上了。
一来介绍二人认识,二来,文人相聚,少不得要品诗鉴词,也是文思交流的机会。
故徐琬带着李二和春喜去望春巷时,宅子里就只有虞敏德一个人在,如往常一样躺在摇椅里打瞌睡。
徐琬打发春喜和李二把买的西瓜镇在井里,自个儿跑去跟他寒暄起来。
“虞老,有个问题请教,你对齐王外家了解多少?”
虞敏德眯着眼看她,懒声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徐琬笑笑,“随便问问,毕竟他外家是除了他母妃以外,最支持他做皇帝的,不是吗?”
“他外祖陆全忠,共育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就是齐王的母妃,早年选秀时进东宫做的女官;大儿子不喜读书科举,反倒喜欢四处游历,做些买卖,小儿子听说科举不成,待业家中;至于那个小女儿,并未外嫁,而是招赘。”
“他外祖家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还想问什么?”
“听起来,他的这些儿女,就只有大女儿最出息,做了妃子,还生了皇子。”
“他大儿子的买卖做得如何?”
徐琬想到郑明锐说,齐王有合作的粮商,那些粮商必然要有个人去长久维系关系,而是这个人不能是一般人,要既能得齐王信任,又能代表齐王,赢得粮商的信任。
那么齐王的这位大舅就是最好的人选,血缘亲情胜过一切。
“听说没有正儿八经的商号,都是小打小闹,每游历一处,带些特产回去售卖。”
正经要做买卖的人,绝不会如此行事,也许他就是打着游历,做小买卖的幌子四处替齐王办事。
如果景王还在,朝中的目光将一直聚在他身上,而齐王,外家两个舅舅不成器,自己又走的纨绔路线,没人会认为他觊觎皇位。
虞敏德察觉到她的意思,看着她道,“怀疑到陆家头上了?”
“嗯,想查查看。”
徐琬坦白道,“有人告诉我,他外家有问题。”
虞敏德点点头,心说英雄所见略同,“谁告诉你的?”
“一个…熟人。”
郑明锐于她而言,还算不上朋友。
她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晋王的人,看在他从没害过她的份上,她也不能随便就把他卖了,万一他不是,岂不危险。
虞敏德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敏锐的洞察之色,“什么熟人不便说?”
“咳,我的暗探,不便透露。”
“好吧。”虞敏德没有为难她,“陆家是该查,我也正有此意。”
他一直琢磨一件事。蠢徒弟独自去济州,他终归不放心,这丫头既然能杀齐王的暗卫,那就证明身手过人,若是二人能一道去,一来彼此有照应,蠢徒弟的人身安全有保障;二来嘛,两人还能培养培养感情,公事私事两不误,简直完美。
听到虞敏德也想查陆家,徐琬欣喜万分,立刻道,“不知虞老打算怎么查?”
虞敏德垂眼默了一瞬,道,“我呢,年老体衰,又是一介白身,查陆家肯定是查不了的,故而…我培养了一个人,可代我去查。”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两眼紧紧盯着徐琬,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徐琬先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道,“…崔言之啊?您想让他去查?”
“嗯,有何不可,不过这事儿你先别说,我没跟他通气儿。”
徐琬无语扶额,“您知道陆家也有暗卫吗?您让他去查,不是让他去送死?”
“这会儿刚知道。”虞敏德无所谓般,“你不是也想查陆家,正好,你二人一起,未婚夫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他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若是我没说想查呢,您准备怎么办?”徐琬简直无言以对,亏崔言之对他恭敬有加,坑起徒弟来是毫不手软啊。
“给他请些护卫。”
“……”
徐琬心说,护卫可护不住他。
“虞老,您收他做徒弟,不会就是这个目的吧?”
她心里不由万分同情崔言之,相比之下,阎照对她,好像还过得去。
幸福果然是比出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哼,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虞敏德不高兴道。
“我也不想当小人,可您这…委实也不像君子之举吧。”
“我问你啊,你觉得是景王勾结郭安近,害死他爹的吗?”
徐琬摇头,听说景王重心都放在朝中,常与官员交际,重利诱到自己麾下,勾结边疆都护,应是不大可能。
而且他至死都在喊冤,似乎根本不知道他那个二皇兄,伪善面皮下藏着狼子野心。
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天生痴傻的皇子,都该保持怀疑和防备,然而他没有,这不妥妥的替死鬼么?
“好,你觉得不是,那谁最有可能,齐王是吧?”虞敏德把话掰碎了讲,“你看,我收崔言之为徒,想让他去查陆家的事,不也算在他平反洗冤路上,添把力?”
理是这么个理,听起来,崔言之还要感激他。
徐琬不甘心道,“那除此之外呢,您就没有因为别的原因想收他为徒?”
“别的原因自然有,他无父无母,我无妻无子,算不算?”
“……”徐琬嘴角微抽,“敢情您是打算让他给您养老送终……”
竟是和阎照打的一样的主意。
虞敏德厚脸皮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你就说该不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