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道郑明锐真是会找理由,杀生正道被他这样解释,她不杀人都对不起修行之道了。
可郑明锐也没说错,她一定会破杀戒的。
为避免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她必须杀掉那个真凶。
可转念便想,若是因破杀戒而无法成仙,功亏一篑,恶鬼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是下十八层地狱?
或许是吧,徐琬自嘲一笑,一只复仇的恶鬼妄图修道成仙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如此看来,这条路不仅前途未卜,还曲折坎坷。
郑明锐此时才深知她当真不是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抛出的两条饵都无法引她上钩,即便她很想要玄铁法剑,也很想揪出真凶斩杀泄愤,可她还是拒绝他提出的交易。
眼见徐琬准备离开,他不死心地追问,“都说财帛动人心,若我再许以厚利呢?”
毕竟他先前就是用分利打动她的,说不定这次也可以。
三番四次诚意十足的劝说已然能勾起好奇,徐琬问他,“你究竟想除掉谁?”
除掉谁都不应当是非她去做不可。
郑明锐回身看她,“恕我暂不能透露。”
徐琬挑眉,表示理解,正欲走,却听他继续道,“若你想通,以上三个条件不变。”
她一下就笑了,“郑明锐,你真看得起我,对方很难除吗?”
“难也不难。”郑明锐深深望她一眼,道,“我初次见徐小姐,便知你我是同道中人。”
“……”
什么同道中人,简直莫名其妙。
徐琬懒得同他胡扯,径直离开。
她一走,玉汝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万分不解地问,“公子,您怎么突然要徐小姐做什么刺,若是她叛变怎么办?而且您方才也看见了,她不愿意就罢了,态度还那么差,今日虽只是踹你一脚,可说不准哪日就要捅你一刀。”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玉汝就怕自家公子被美色迷昏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策。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懂什么……”郑明锐淡定扶起椅子,一本正经道,“我是要将她彻底变成一条船上的人。”
“可是……”玉汝刚起个头,便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安地问,“公子,您莫不是喜欢徐小姐?”
他早有这种感觉了,那次在茶楼,自家公子突然就提出要和徐小姐合作,还将春江楼东家的身份告知给她,纵是因为郑翀的事,二人打过交道,可到底不清楚底细,如此不提防,委实不像他的作风。
再说中途毁约景王那笔生意,以往便是再难,自家公子都不可能说不接就不接了,不过折损些人,可徐小姐说不去,自家公子竟真同意了,后来又是送袖箭,又是送毒药的……
然而最关键的还是这次,他们离开上京一趟,明面是去探望两位外嫁的小姐,可实际却是去办另外的要紧事。自家公子竟还不忘给徐小姐带礼物,那把精巧的匕首可是特制的,耗时耗银,刚到地方时便下了单,工匠紧赶慢赶才打造出来。
虽然自家公子送徐小姐的礼物从来都不是姑娘家喜欢的珠宝首饰,可他瞧着,那几样东西,徐小姐都喜欢得很,送礼能送到对方心坎里,不恰恰能说明自家公子对徐小姐的了解程度和在意程度?
郑明锐听见这话,手中的动作未顿分毫,面容平静,只是语气冷了点,“胡说八道。”
玉汝跟他多年,自认了解他的脾性,若他对徐小姐无意,必是懒得回应,或者会恶劣地开个玩笑,这样的否认反倒坐实他的猜测。
于是他梗着脖子道,“小的可没胡说八道,您若真是喜欢徐小姐,大可以光明正大去徐府提亲,日后徐小姐嫁给您,不也一样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样还更不怕她叛变呢,用得着如此迂回的法子么?”
可说罢,玉汝又想起来徐琬定亲的事,遂叹息,“可惜她已定亲,您是没机会了。”
郑明锐:“……”
“滚出去!”
……
从寒舍离开后,徐琬并未去虞敏德那里,而是和春喜、李二一起,一路晃悠到大理寺。
伍鹏当初是沈岚审的,他周遭关系如何,去问沈岚是最快速有效的方式。
正是天朗气清,和风惠畅,徐琬却是浑身冷意。
春喜和李二一直在外头等她,并不知晓她与郑明锐险些不欢而散,也不知晓昔日绑架之事还有另外的幕后指使,只是见她这副模样,皆不敢说话,只默默跟在身后。
原本拿到玄铁法剑和钻研道经是徐琬最重要的事,可如今却不得不放一放。
当务之急是查到真凶并手刃之。
当然修道还是要继续的,不管修到最后的结局如何,她总得试试,仙界的门槛是高是低,是昆仑白玉还是蓬莱青石,谁也不知道,反正成仙的标准是那帮神仙定的,纵是她没破杀戒,不让她成仙还是不让。
但总要先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由于景王的案子牵连甚广,大理寺须得逐一审理并写好卷宗入库,沈岚一直很忙,挤出丁点时间见了徐琬,一听她是来问伍鹏的,当即意外道,“郑语馨早已伏法,伍鹏也死了,怎么又突然问起此事?”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曾被伍鹏盗走过要紧东西,便托我来问问您,他可有什么亲友在世,或许要紧东西落入他亲友手中也不一定。”
沈岚恍然,随即摇头道,“此人就是个江湖浪人,无亲无故…哦对了——”
他说着又忽然想起来重要信息,“伍鹏还有一牵挂之人,春江楼的妓子翠儿,是他的姘头。”
和妻子的外甥女提到“妓子”、“姘头”等字眼难免尴尬,沈岚皱着眉道,“若你朋友想追查,尽可去春江楼寻一寻此人。”
春江楼的妓子翠儿?
徐琬目光动了动,难怪郑明锐会知晓此事,怕不是伍鹏事前同这位姘头说过什么。
“姨父,那郑语馨是怎么找到伍鹏的?”
沈岚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上京城有地下武场,虽是武场,却并不是单纯比武。”
他语意未尽,但徐琬听懂了,那地下武场便是江湖人士的聚集地,想必权贵买凶,便可在那武场中挑人。
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又有不同势力交织,郑语馨买通伍鹏的事儿,必然很快就能被那真凶得知。
“那武场和春江楼有些关系。”
又是春江楼?!
徐琬瞳孔微缩,面色不由变冷,郑明锐到底知晓多少?!
沈岚叮嘱道,“那地下武场和春江楼明面上是江湖人士经营,实则背后有大人物坐镇,你朋友若想去追查,可千万小心,切勿得罪人。你须知在江湖之上,律法与官府未必能保其性命,还其公道。”
徐琬恭敬行礼,“是,多谢姨父提醒,阿琬记下了。”
正这时,底下官员送来卷宗请沈岚过目,徐琬便借口告辞。
方出大理寺,徐琬便琢磨着夜间去一趟春江楼,同时吩咐李二先去打听一番地下武场。
李二从前只是个车夫,可今后却不能只是个车夫,这是徐琬对他的要求,跟在她身边,总得啥都能干点,好在他脑子够灵活,又有过生死经历,胆子练出来了,是以打探消息的任务交给他,徐琬是放心的。
李二走后,春喜便问,“小姐,咱们是去虞老先生那里,还是回府?”
“回府吧。”
暂时不用去看道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