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言之用过饭,喝过药,春芽才去钱庄将二百两银票兑换成现银带回来。
他捧着包银子站在床前,崔言之这才仔细瞧他,不高不瘦,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一看就是个乖小子,但偶尔一转眼珠就有满满的机灵劲儿。
“春芽,你今年多大?”
“回公子,小的今年十四。”
才十四,比勤为还小一岁。
“你可愿跟我?”
春芽心头一跳,难不成自己表现出来了?他惶恐着正打算解释,崔言之又道,“我只问这一次,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跟着我不比在徐府,吃穿用度都减份不说,还可能有危险,良禽择木而栖,你若不愿,等我伤好后,我放你回徐府;若你愿意,以后凡事都要依我令而行。”
春芽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公子,小的愿意。”
他之前就想清楚了,徐府能干的下人多,他难有出头日,跟着崔言之则不一样,现在就他一个下人,即便以后还会再招买下人,但第一个的地位总归不一样,以后崔言之若真飞黄腾达,他也有机会升任管事。
“好,我就当你是真心的,你去温大夫那里问清楚我的诊金是几何,又是谁出的银子。”
凡事单打独斗,亲力亲为太浪费时间,有个小厮差使跑腿,代为出面,则省心不少。
须臾春芽便去而复返,“诊金八十二两,是小姐,哦不,是徐小姐付的。”
他以为会是徐怀宁,或者那位诚王世子,但独独没想到会是她。
崔言之敛下眼中的波澜,吩咐道,“你从里头取出诊金,再将你的卖身钱也取出来,一并送到徐府去,以后你的月例,我会负责。”
“是。”
春芽取出八十七两银子,揣进怀里,对崔言之道,“公子,诊金加上小人的卖身钱一共八十七两,午食那碗面二十文。”
崔言之轻点下头,问他,“你午食没吃?”
春芽挠头解释,“吃了,三七给的油饼,没收钱。”
本来三七是要收油饼钱的,结果被温兆良一阵穷追猛打后,他整个人就变得蔫蔫的,也没心思收钱了。
崔言之道,“以后你跟着我吃。”
春芽闻言,立时冒出星星眼,看得崔言之皱眉道,“怎么了?”
“公子,您真好,比温大夫好。”
温大夫连口肉汤都舍不得赏给三七,他竟然可以和公子一起吃饭。
崔言之虽然不明白为何他要将自个儿同温大夫比,但也无心深究,催促道,“行了,快去吧。”
“哎。”
春芽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来到徐府,门房的老仆同他打招呼,“春芽,瞧你这满面春风的,那公子没要你?”
谁都不想离开徐府去干照顾崔言之的活。
春芽回以一笑,“不是,我来替公子送东西,要找刘嬷嬷。”
老仆道,“你自个儿进去找刘嬷嬷不就行了?才离府不过两个时辰,还不敢进了?”
春芽讨笑道,“那也得照规矩办啊,劳全叔替我通禀一声吧。”
“成吧。”
那被叫全叔的离开后不久,刘嬷嬷便从府中出来,望着春芽道,“你怎么回来了,崔公子不要你?”
“不是,嬷嬷,公子让小的送银子来,这里一共八十七两,公子在安济医馆的诊金是八十二两,小姐垫付的,还有五两是小人的卖身钱,公子说日后小人的月例他出,就不回府领银子了。”
刘嬷嬷接过他手中的那包银子,心道看来也不是位太差的主子,便和气叮嘱道,“也好,你日后便跟着崔公子,好好替他办事,这上京城贵人多,你主仆二人千万当心些。”
这世道人分三六九等,上京城更是,离开徐府这棵大树,就没人愿给他一分薄面。
春芽笑得眉眼弯弯,道,“嬷嬷的告诫小的记住了,小的就先走了。”
刘嬷嬷拿着银子回到正房,对阮氏道,“夫人,那崔公子将小姐垫付的诊金和春芽的卖身钱一并送来了。”
阮氏没说什么,心中却对崔言之的印象默默抬高两分,“既然送来了,就给阿琬送去吧。”
“是。”
云光院里,徐琬正盘点她的私房钱,春喜抱着刘嬷嬷送来的银子,从外面进来,“小姐,有位崔公子送来八十二两银子,说是您替他垫付的诊金。”
徐琬一愣,随即又轻轻笑起来,“放这儿吧。”
加上这八十二两,她就有整整一千六百两了,可以再上蓬莱阁点五十余次轻语唱曲儿了。
“小姐,崔公子是谁啊?春喜将银子放到桌上,脑中则快速过了一遍上京城姓崔的官家,蹙起眉道,上京城哪个府上的公子啊?”
徐琬摇头道,“他不是上京城的,他是个绝世美人,改天介绍你认识啊。”
“美人?可他不是公子吗?”春喜不能理解。
“公子怎么了,公子就不能叫美人了?狭隘。”徐琬将银子全装进匣子里,对春喜道,“这世间应当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春喜笑嘻嘻道,“那小姐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一同来的上京,算是…”她皱着眉稍思考了一下,才给彼此间的关系定性,“算是共患难的同伴吧。”
“可奴婢总觉着……”春喜的笑一下变得含有深意,徐琬道,“觉着什么?”
“奴婢总觉着小姐喜欢他。”
“喜欢?”徐琬古怪地看一眼春喜,她可没喜欢他,“你个小妮子,成日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
“哦——”她突然拉长音调,恍然大悟道,“又偷看我的话本子了吧?”
徐琬幼时请过西席,春喜也跟着学过认字写字。
春喜羞恼地辩解,“奴婢没有。”
“还说没有呢,你瞧你这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模样,定然是学的话本子里那些痴情怨女,日后随便哪个男子勾勾手指,你就巴巴凑上去跟人家谈喜欢。”
“小姐!”春喜羞得满脸通红,跺脚道,“奴婢错了,再也不说了!”
徐琬啧啧道,“我定然是说中了,瞧你这恼羞成怒的样子。”
论嘴皮子,春喜连徐琬一根小手指头都赶不上,她气鼓着脸道,“奴婢不理您了。”
“小姐。”门外的春杏打断二人的玩闹,道,“武威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夫人过来了,现下在花厅里,夫人让您过去见一见。”
徐琬应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