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宁和宋翎挨着一家家栈酒楼排查下去,忙到深夜才查到云来酒楼。
掌柜不在,只有个伙计值夜,正靠在柜台边打盹,听见敲门声,一脑袋磕到柜台上撞出个小包。
“来了来了。”他吃痛地捂着额头去开门,见是两位贵公子,立时又清醒不少,“两位公子住店么?”
他习惯性侧身弓腰请人进来,徐怀宁道,“我们不住店,打听个人,你这儿天字号和地字号可有住一位姑娘?未及笄,大约这么高。”
他将手比至自己胸前,盯着伙计道,“她生得白净,脸颊肉多,对了,今夜曾穿着男装出门。”
伙计听完描述,一下就想到天字号确实住着这么一位姑娘。
“说实话!”
徐怀宁看他两眼滴溜转,不用说,人一定在这儿。
伙计只得道,“确实有这么位姑娘,住天字二号。”
宋翎原本都要放弃了,听伙计这么说,一下就来了精神,对上徐怀宁的视线,跃跃欲试要上楼抓人。
徐怀宁却不想让他上楼,道,“这样,你在下面守着,我上去,万一她跑的话——”
宋翎兴奋地打断道,“明白明白!你快去!”
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跳出门,做出拦截姿势,万一她被逼急跳窗,他也好及时抓住她。
徐怀宁见状便将春雨也留给宋翎,自个儿独自上楼,越靠近天字二号,他越是忐忑紧张。
房中人,真的会是阿琬吗?
楼上除走廊有两盏油灯外,四下房间漆黑一片,正是熟睡之际。
徐怀宁放轻步子朝那间天字二号走去,屋内原本熟睡的徐琬,刷一下睁开眼,扭头便看到门窗棂的油麻纸上透出黑影。
有人!
她顿时满脸戒备,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将床尾的包袱往身上一挎,闪到门后躲着。
门外的徐怀宁站定立了一会儿,等心跳速度趋平后,才猛地抬脚踹去。
“砰!”
一声巨响后,两扇门无力地往两边垂开。
门一开,里头便没有那么黑了,他能准确锁定床的方位,那里似乎毫无动静。
这么大的声音,睡得再沉也该有反应的。
徐怀宁心里打着鼓,朝床的位置走去,刚走到房间中央,门后就传来动静。
原来躲在门后!
他迅速回身,只见一道身影蹿出房间,往楼下奔去。
这会儿他就是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不确定是不是阿琬也被勾起了十分好奇,他忙追上去。
徐琬一跑下楼,酒楼门外就站着的宋翎便大喝着冲上来要捉她。
“还想跑!今夜本世子要将你拿下,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他身旁的春雨呆呆盯着徐琬的脸道,“小,小姐…”
徐琬对宋翎的反应着实无语,什么二傻子,她抓紧包袱冲出门槛,顺便一脚将迎头撞上来的宋翎踢飞。
半空划出一道小弧线,宋翎仰躺倒地,眼冒金星。
“……”
春雨望一眼地上的诚王世子,默默咽下口水,又望着逃跑的女子,内心疯狂否认,那绝不是小姐!
徐怀宁追下来时,徐琬早就遁入夜色逃之夭夭了。
春雨冲徐怀宁道,“公子,小的看清了,是小姐!”
“看清了,人呢?”
他望着地上的宋翎,面色不虞道,“不是让你守好吗?”
是他没有守好吗?
宋翎简直快气吐血,他朝徐怀宁吼道,“你怎么不说你妹妹功夫那么高?”
随便一脚就能把他从门口踹到大街上,要认真踹,还不得踹出二里地。
在蓬莱阁时,他当她是跟着徐怀宁学的花拳绣腿,不过是力气使得大些,刚刚那一脚倒是把他踹清醒了,他就不该那么天真!
徐怀宁却睨着他道,“她那点三脚猫功夫有什么值得说的,倒是你,你不是自幼习骑射吗?拦个小姑娘也拦不住。”
“行,本世子不想同你废话,人还追不追?”
“怎么不追,往哪边去了?”
宋翎起身拍拍衣裳道,“外城方向,赶紧的吧。”
他今晚便是不睡,也要死磕到底。
徐琬背着包袱在巷道中拐来拐去,见人没追上来,大大松了口气,她以为徐家人至少要等天明才会来找她。
刚刚那位没看清长相的,应当就是原主的哥哥徐怀宁了,与诚王世子宋翎是好友,她早该想到的。
唉,如今说这些也无多大益处了,得赶紧找个新的住宿地。
正拐上大街,就看到兵马司的一队人马在巡城,徐琬忙又缩回巷子,不说别的,深更半夜背着包袱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她自己都觉得可疑。
再说,万一这些人是听从诚王世子的吩咐来抓她的呢,还是小心为妙。
避开巡城的人,她朝外城方向走去。
夜市的热闹渐渐散去,似快要燃尽的烟花,头顶的钩月被乌云遮住一半。
宵禁将至,通定门的守卫盘查起进出城的人,大多是进城的人,占去城门口三分之二的空间,出城的人很少,长长一队。
徐琬排在队伍中,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尖叫,守卫厉声大喝,“抓住他!”
“放开我!该抓的是他们!”
城门口立时乱作一团,进出城的人全围上去看热闹。
她不禁也挤上去看两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被两名守卫死死摁在地上的竟然是崔言之,还浑身是血!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气,双目却直盯盯着正同守卫头领搭话的两个劲装男子。
徐琬立时就想到之前追杀崔言之的人。
其中一个男子瞥他一眼,对守卫头领道,“他是偷东西的小贼,是以追他至此,并非有意扰乱小将的要务,实在对不住。”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锭银子递到对方手中,道,“一点点心意,天冷,等小将忙完,带弟兄们去喝杯酒驱驱寒。”
那一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胡说!”崔言之见对方如此明目张胆行贿,心中知晓今晚大抵是过不去了,但仍是抱着侥幸辩解道,“大人,我不曾偷他东西,他是受人指使来灭我口的——”
“闭嘴!”守卫头领立刻转头呵止住崔言之的话,又朝那两人点头哈腰道,“既然是贼,两位大人把人带走就是,切莫让此贼作恶。”
“你不能让他们带我走!”
崔言之剧烈挣扎,腰腹的血浸出更多。
徐琬左看右看,人群中竟没一人站出来,都只是默默看着。
算了,他们早就互不相欠了,再说,她现在自身难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