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徐琬便准备出门遛遛弯,记忆中夜间的上京城灯火通明,宣阗异常,她要去见识见识上京城的吃喝玩乐。
大堂内现下坐着不少人,吵吵闹闹的,她一下楼,白日那位伙计便盯着她看,随后呲着口大白牙凑上来道,“姑娘,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小的差点没认出来。”
徐琬着一身宝蓝色绸杭直裰,腰间配条银色丝绦,发髻用发带高束着,这装扮倒真像个俊俏小公子。
她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嗯,出去逛逛。”
“哎,那郑国公府的三小姐被大理寺带走,我知道是为何了。”大堂坐着的一个食道,“徐侍郎的闺女不是失踪了,这些天在找么?就是这郑三小姐指使人干的。”
徐琬一听在议论自己,索性站在原处听下文。
“嚯,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这样的事都敢干。”
有人道,“对了,徐家小姐不是和裴府的公子定亲了么,你们说这徐小姐要是找回来,婚约会变么?”
“我看够呛,被掳走这么些天了,谁知道清白还在不在了,那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什么样的女子娶不了。
有人不赞成道,“可这种无妄之灾,也怪不到徐家小姐身上吧?”
“是怪不到,但礼部尚书的公子不是更无辜?你若是他,娶这样的女子,你心里没疙瘩?”
那人一想,倒还真做不到,“好吧。”
“姑娘?”伙计见她听得出神,热心道,“他们在说徐家小姐被拐的事,这不傍晚大理寺的大人上国公府把那三小姐带走了,到处都在议论呢。”
带走了?她还打算半夜再去一趟,寻点乐子呢。
不过大理寺既然已经查到郑语馨头上,就让她在牢狱中吃吃苦也好。
徐琬一手搭上伙计的肩道,“劳烦帮我关注一下此事的进展,我初到上京城,爱听个新鲜。”
伙计红着耳根,羞涩道,“姑娘放心,小人会关注的。”
“嗯,有劳,不白帮的。”
她拍拍伙计肩头,大步走出酒楼。
黑夜已至,灯笼高挂,一眼望去,灯火辉煌,天上月如银钩,城中竟亮如初昼。
此处离夜坊市不远,能隐隐听到丝竹之声,徐琬迈步循声而去。
内城的玉京河沿岸攘来熙往,遍布摊贩,卖胭脂绢花的,卖各式花灯的,卖糖葫芦和糖画的……徐琬一路走过,眼花缭乱,那玉京河上甚至还有一艘三层高画舫,倒影映在水中,漆黑的河面立时流光溢彩。
那是教坊司的画舫,能踏入船内的必定是达官显贵。
徐琬只欣赏两眼,便将目光转向身后的蓬莱阁。
门口人络绎不绝,正对大门的见方高台上,舞姬一袭异域服饰,纱巾蒙面,神秘魅惑,腰间的银铃仿佛远古之音,勾人心魄。
就是此处了!
徐琬昂首阔步走进去,当即就围上一个伙计,堆笑道,“公子一个人?”
“嗯。”
“那公子要坐大堂还是雅间,要不要请姑娘唱曲儿作陪?”
“咳。”
记忆中没有经验可借,徐琬一下有些被问住了。
不过也仅一下,她指着舞姬道,“雅间能看到她么?”
“自然能,不过不是正对着的,且位置不同,价位也不同。”伙计道,“公子可要?”
“嗯,我要个位置好的。”
“好的好的,公子这边请。”
伙计殷勤引她上楼,将她带至正对高台右侧的雅间,徐琬退出门口往左一看,对伙计道,“中间不是有个雅间么?”
“中间那间有人了。”
“好吧。”
雅间面朝高台的位置是围栏,内有门,可开可关,若是想看舞姬,将门打开便可。
“公子想喝什么酒?有黄柑酒、清酒、桑落酒、菊花酒……”
“劲儿稍小的,哪种?”
伙计料定他是初习饮酒,笑着道,“那必然是黄柑酒了。”
“那就要黄柑酒吧。”
“公子稍等。”
伙计去取酒菜,徐琬独自推开门走到围栏边。
隔壁不知是谁,占据极好的视野,可偏偏没打开房门,真真浪费。
徐琬靠在栏杆上朝隔壁望一眼后,便欣赏起那舞姬动人的舞姿。
一曲舞毕,舞姬退下,又换另一舞姬上台。
这名舞姬缺些神秘,却更妩媚撩人,也是极吸引人的。
伙计已经端来酒菜,对她道,“公子一人喝酒未免有些无趣,不若叫个姑娘来唱曲儿作陪?”
“若是要姑娘陪,作价几何?”
伙计比出三根手指道,“您要的这处雅间,这些酒菜,再叫个姑娘唱曲儿,三十两。”
倒能接受,“不漂亮的可不要。”
“自然。”
伙计乐呵着退下。
徐琬坐下倒酒,浅酌一口,她不会品酒,是以说不出个好坏,反正这黄柑酒入口柔和,带有果味,还不错。
门被人推开,徐琬抬眼望去,便见一个小家碧玉似的姑娘抱着秦琵琶怯生生走进来。
她穿着碧绿轻纱,白白嫩嫩的,葡萄眼中满是灵气。
“奴家轻语见过公子。”她屈膝行礼,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你就唱你最拿手的吧。”
“那奴家为公子唱一曲盼春归。”
她抱着秦琵琶坐到徐琬对面,拨捻挑弦间,曲调便成,而她一开口则是吴侬软语,凄凉婉转。
刚唱一小段,徐琬就轻叩酒杯,“停。”
轻语立马住口,手也僵在弦处,小脸满是不安,“公子不喜这曲儿么?还是奴家哪里没唱好?”
“这曲太哀伤了,换一首欢快些的。”
“欢快?”
轻语更不安了。
徐琬道,“怎么,不会?”
“奴家拿手唱的都是些哀怨之曲。”
她声音低得细若蚊蝇。
这种地方,楚楚动人的扮相,软绵哀怨的唱词才更叫男人生怜。
可惜徐琬不是男子,她只是情感不丰富的恶鬼。
“那你就别弹了,过来同我喝酒吧。”
“是。”
轻语放下秦琵琶,慢步过来为她斟酒。
徐琬近距离细细打量她,道,“你生得好看。”
五官秀气清灵,重点在一个灵字。
“公子也生得好看。”
这话不知几分走心,但徐琬挺高兴的,“坐吧,这么拘谨做什么,瞧你年纪不大,芳龄几何?”
“奴家十四。”
“唔,与我一般大啊。”徐琬饮一口她倒的酒,道,“你怎么来此唱曲?家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