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梅拿着银子出去,再开门,崔言之还保持那个站姿没变,连步子都未曾挪动。
“十三郎,对不住啊,今日老爷公子们都不在家中,这两日天冷夫人又有些着凉,没法儿亲自招待,甚是过意不去,她让我把这个给你,你先找个栈安顿,老爷申时末到家,你届时再来啊。”
她噼里啪啦一大堆,又拉过崔言之的手,将银子塞进手心。
分外热情,歉意满满。
崔言之淡淡瞥一眼手中的银子,摇头道,“夫人的心意,在下心领,银钱就不必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银子塞回冯梅手中,转身就要走,“劳烦嫂子转告一声,就说在下晚些时候再来寻崔大人。”
冯梅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离去的崔言之,十分不解。
她关好门,回到正房,把银子还给王氏,“夫人,他没要,说晚些时候再来寻老爷。”
王氏毫不意外,“行,放桌上吧,去多买些菜回来。”
“哎。”
郑国公府,栖霞院
郑语馨已经醒了,她本就接连几日寝食难安,精神不济,靠着安神香才能入眠,午睡时竟还梦到徐琬那贱人变成厉鬼来索命,披头散发地站在床前,冰凉沁骨的双手死死掐她脖子,要把她掐死。
她当初只是想让人掳走徐琬,吓一吓她,坏一坏她的名声,让她和裴郎退亲,没想到人竟然死了。
现在大理寺来查案,要是事情败露怎么办?
“馨儿,娘来看你了。”
曹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身旁还跟着一群婢女婆子。
郑语馨醒后发疯,把婢女都赶出门,翠云只好去正院把曹氏请来。
曹氏推了下门,没推开,顿时拔高音量,“馨儿,你锁门做什么?!快把门打开让娘进去!”
“馨儿,快开门呀!有什么事儿跟娘说……”
里头的郑雨馨充耳不闻,反将身上的被子拢得更紧,蒙住头。
曹氏喊半天,耐心尽失,“郑语馨!快给我把门打开!”
还是没有动静,曹氏气得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对下人道,“找几个小厮来,把门给我破了!”
下人立刻去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门被“砰”地撞开。
曹氏气冲冲踏进屋,牡丹插屏后,郑语馨正蜷缩在楠木雕花架子床一角,蒙头捂被的。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曹氏气性霎时烟消云散,上前扯开被子,轻语关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娘说说。”
“娘…”郑语馨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女儿要完了……”
曹氏抱着她,拍着背,轻斥,“大中午的,说什么胡话,什么完不完的?”
郑语馨从她怀里退出来,哭得梨花带雨,道,“娘,徐琬,徐琬是我派人抓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郑语馨索性和盘托出。
“什么!”
曹氏眼珠瞪得溜圆,都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梦魇在说胡话?她失踪怎么会跟你有关?”
郑语馨见她不信,急道,“真的,娘,我,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想败坏她名声,让她和裴家大哥退亲,我没想害她的。”
曹氏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屏退左右,并下令如有人外传泄密,乱棍打死。
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郑语馨还在哭哭啼啼,曹氏道,“那徐琬,现在何处?”
“死了…娘,她死了。”
“嗬!死了?!”
曹氏险些被她吓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说只给她点教训吗?你杀她做什么?!”
若是一般平民,杀也就杀了,国公府有的是办法平息,便是家属非要告官,替罪羊也能买一串。
可偏偏郑语馨杀的是朝中正三品侍郎之女,如今大理寺还在接手查案,更不要说那大理寺少卿沈岚是徐琬的姨夫。
“娘,我没有,我真没想杀她,您信我,信我,我只是让人掳走她,谁知道她竟然死了,不是我害死她的,我没下这样的命令,是那人擅自行事。”
郑语馨语无伦次地辩解。
曹氏又急又恼,冷汗直冒,“你派去掳她的那个人呢?在哪儿?把他交出去,就说是他垂涎徐琬美色,劫色不成失手杀人。”
提到那个人,郑语馨更加绝望,“娘,那人跑了。”
“……”
曹氏真想甩她一巴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你怎么能让他跑了?”
“我…他是江湖人士,收钱办事的,他要跑,我也抓不住啊。”
“娘,该怎么办啊?万一查到我头上,我肯定会死的,我还不想死,娘,求求您帮帮我,您帮我想想办法,求您了。”
郑语馨跪在床上,抓着曹氏胳膊不放,声泪俱下地哀求。
“哼!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我让你嫁给你表哥你不答应,非要找什么裴大公子,他给你灌迷魂药了,让你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
曹氏抽开手站起来,在房中踱步,郑语馨呜呜咽咽的声音吵得她心烦,喝道,“别哭了!哭哭哭,如今哭有什么用?!你最好祈祷大理寺还没查到你头上。”
“我问你,你做这事的时候,还有谁知道?”
郑语馨摇头,“再无旁人了,我乔装后去见的那人,翠云也不知道。”
翠云是她的贴身婢女,按理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下人去办,但郑语馨不放心,亲自去办的。
曹氏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手上可有能印证你身份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十分小心的。”
“万幸,你还不算太蠢笨。”曹氏稍松口气,对她道,“行了,做都做了,如今怕也没用,既然要狠,就彻底狠下心,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等你爹回来,我再同他商议,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郑语馨瑟缩道,“娘,我梦见她了,我梦见她来索我命。”
“呸!什么索命不索命的,你看你娘我被索命了吗?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要能索命,郑国公府故去几年的先夫人早就来索了,她岂还能安稳站在此处。
曹氏不屑道,“干点坏事就畏畏缩缩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赶紧起来梳妆打扮,该如何就如何,你记着,此事与你无关,便是大理寺的人上门拿你问话,你也得这么说,听懂了吗?”
“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