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馨出自郑国公府,本是庶女,奈何国公爷郑翀宠妾灭妻,待遇比上头的两位嫡姐还好。
待正妻郁郁身亡后,郑雨馨的贵妾生母曹氏被扶正,她便如愿得到嫡出的名头,成日在上京中招摇,加之略有小才,又遗传到她那妾室娘的美貌,迷住不少少年郎。
不过上京中有头有脸有门楣的家族,都唾弃郑国公府的做派,是以看上郑雨馨的男人有很多,但真正说服家中长辈上门提亲的,一个也没有。
这么说倒也不对,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娶她的,那等落魄的寒酸之士想攀附高门,被郑翀轰出去了。
如此更沦为上京的笑柄。
眼看着郑国公府名声如此糟糕,郑翀又心盲眼瞎,郑雨馨的两位嫡姐只能求到老夫人跟前,不挑家世地位,只要内宅简单,人肯上进。
国公府的老夫人瞧着府中乌烟瘴气,哀叹教子无方,无颜面对先祖,硬拿着孝道逼郑翀和继室曹氏把两个嫡孙女儿的亲事交给她,后二人都被嫁出上京。
如今国公府内,除先夫人生的嫡长子郑明锐,曹氏生的郑雨馨和郑明昂,还剩另外的妾室生下的几个庶子庶女。
曹氏本人是不担心娶妻嫁女的,她目光短浅,觉得外头没人愿意将闺女嫁进国公府也不要紧,娘家那边外甥女一大堆,挑个嫁进来亲上加亲好拿捏,她的位置更稳固。
而嫡长子郑明锐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至于郑雨馨,她是打算让国公爷扶持娘家外甥,等有了一番成就,再让郑雨馨嫁进去。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郑雨馨才不愿意嫁给曹家表哥呢,她笼络一大帮出身高门的少年郎,预备从中挑选夫婿人选。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逢场作戏,看破不戳破的,但也有如裴柯那般沉醉其中而不自知的。
才子佳人月下会,吟诗作对信物赠。
裴柯就这么被郑雨馨钓上了,还自认为找到了人间挚爱。
这种花花伎俩,裴家长辈都不屑看,敲打裴柯两句便没再管。
哪曾想,裴柯这个糊涂虫,竟然还被那郑雨馨吃死了。
裴夫人坐在高堂上,手中捻着佛珠串,双眼沉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裴柯,下首两边坐着女眷,左手侧裴柯的母亲曾氏正如坐针毡。
正厅内气压极低,无人敢大声呼吸,二房三房的人偷摸瞧着老夫人的脸色。
“裴柯,你把话再说一遍!”
谁都听得出话中的怒意和警告,偏裴柯把脑子忘在床上,他又磕个头,郑重道,“孙儿想求祖母允许与徐家退亲,求娶郑三小姐。”
曾氏真恨不得上前扇他两巴掌把他扇醒。
“啪!”
裴夫人将手中的佛珠往桌上重重一拍,怒不可遏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徐家小姐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这个节骨眼提退亲,你想让裴家上下都被外人戳脊梁骨吗?你祖父他们在朝中还怎么为官?!”
裴夫人原本很满意徐琬日后成为她的孙媳妇,谁曾想发生失踪之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作为男方,他们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但也仅此而已。
裴柯被裴夫人的反应吓得一抖,但仍硬着头皮道,“祖母,那徐家小姐还不知是不是失踪,便是找回来,不定也是被人玷污过的,我娶这样的女子才是蒙羞。”
裴柯打出身起,便承载着裴府厚望,开智早会念书,又生得端正,集裴府上下宠爱于一身,是个极度自负之人。
这几日在国子监,同窗都笑话他,还说徐家小姐根本就不是被人掳走,而是与人私奔了。
他爱面子,自然不愿娶这样的女子。
“哼!”裴夫人被气笑,“你祖父亲自为你提的亲事,那徐家是什么样的背景且不说,后宅清白,徐小姐又是个明事知理会当家的好姑娘,便是被人玷污清白,那也非她本意,你觉得娶她蒙羞,娶郑三就不蒙羞了?”
“那郑三能是个什么好东西?端的是她那下贱妾室娘的狐媚做派,明知你定亲,还与你继续勾搭,国公府的千金又如何?你瞧这满上京,哪家愿意把她娶回去做当家主母?偏你这头蠢驴好骗,把她捧若至宝。”
“你祖父,你父亲,教你的那些圣人明训,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忘了吗?!还敢拿女子清白说事!”
裴夫人许久不曾动怒,这一怒之下肝火大动,伸手抚着胸口起伏不迭。
曾氏担忧上前,“娘,您……”
“你给我闭嘴!”裴夫人顺手指向她,斥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裴柯见怒火烧到曾氏身上,忙解释道,“祖母别动怒,郑三小姐不是您说的那般,待您了解后……”
“哎哟,大郎,你就别再说了,你非要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啊?”
坐对面的二房少夫人吕氏开口打断裴柯的话,“你呀,想退亲都理解,但也要挑个时候不是?”
裴柯心道你们哪里懂,当郑语馨窝在他怀里哭哭啼啼要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的时候,那比要他命还难受。
尤其她最近闭不出府,他连面都见不到,唯恐她真要狠心恩断义绝,不复相见,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礼教纲常都被他抛置脑后,心中想的念的都是郑雨馨。
二房和三房巴不得他继续闹,最好闹得裴元庆心生厌恶。
裴夫人头一次对地上这个寄予厚望又疼入骨子里的孙子产生失望,冷冰冰道,“咱们裴府,靠着你祖父在礼部任尚书挣点荣光,你爹勉强能在朝堂上立稳脚跟,你二叔三叔都是不成器的,你这一辈,唯指望你。”
这话令二房三房原本幸灾乐祸的脸一下垮了,但不得不承认,裴夫人说的对,二房三房的男人都靠着恩荫领闲差度日,与那郑国公相差无几。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男儿不求蟾宫折桂建功立业,却整日耽于儿女情长,与那郑三花前月下,我们当你心中有数不插手,结果你今日却说要退亲娶她,此等大事,别来问我这个老婆子拿主意,亲事是你祖父提的,你且去问问你祖父是什么意见!”
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之间,一旦定亲,可不会像那寻常百姓轻易退亲,退亲意味着撕破脸,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愿走到退亲那步。
再则,就算要退亲,也不能主动上门提,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提出来,这样才不会落人口实。
徐庸是出身寒门不假,其父徐克寅只是永和年间的一介举人,谋得县令一直干至辞官退休,但谁让徐庸有才又有运气呢。
文兴十二年,徐庸中探花,逢先帝大启寒门之士,徐庸如此成为先帝宠臣,后赐婚武威侯嫡次女阮湘蕙与之为妻。
岳丈武威侯不仅是统管安北安西两府的骠骑大将军,其舅兄同样手握兵权,连襟还出自沈家。
新帝即位后,徐庸虽未升迁,但有如此背景,也是结为亲家的首选,何况他在朝中是中立派,如今党争激烈,日后无论哪派胜出,他都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