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培而就站在和晴晴旁边,闻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桑榆,欲言又止。

    桑一廷深吸口气,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才出声安抚,“晴晴师妹,这个不怨你的,别往心里去。”

    他目光不舍地在昏睡着的女儿身上流连,“我已经给小鱼儿输了本命灵气,她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就让她安静养伤罢!”

    至于女儿重伤的缘由……

    桑一廷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不断给她擦拭着额间冷汗的容与,叹了口气。

    罢了,待人醒来再说吧!

    既是万法无用,纵然心里有再多担忧,于桑榆而言,也是无用。

    “我们出去罢!留容与一人照顾便足够了。”桑一廷道。

    程时琇、容修文、星卉、和晴晴和连培而几人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随着桑一廷走出了洞府。

    作为桑榆的父亲,桑一廷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容易,眼下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容修文拍了拍他的肩。

    “总归人都回来了,”容修文安慰道,“还做成了打开两界界壁这样大的功绩,想来不需过多久,天道或仙界总有一方会给出回应。”

    桑一廷勉强笑了笑。

    相对于两界界壁打开了这样大这样值得开心的事,他现下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一闭眼,女儿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模样就出现在脑海中,搅得他心慌意乱。

    “出来了,出来了。”

    在一众候在洞府外焦急等待的人中,容文文眼最尖地见到了出现在洞府门口的几人。

    “如何?”星岩问。

    容修文点了点头,还未等众人松了一口气,便又摇了摇头,“小鱼儿现下性命无碍,但伤得过重,又万法无用,接下来几年,会很难挨。”

    门外有一瞬间的安静。

    春末夏初时节,种在洞府门口的那株灵桐木开出了细细嫩嫩的绯色小花儿,毛绒绒的十分讨喜,此时正散发着阵阵清香。

    程万里冷静了下,想起了他们刚出上古秘境时见到的飞升场面,问几名长辈,“陌河师叔祖刚刚飞升,他会不会有办法?”

    程时琇眼睛一亮,看向桑一廷。

    桑一廷沉吟了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桑族古籍上没有提及。”

    他面上现出迟疑,“且陌河师叔方才飞升,诸事未定,能不能联系到我们还未可知。”

    连嫣儿咬着唇,忍住了哭腔,“他们打开了两界界壁呢!这样大的功绩还不能抵消一身的伤吗?”

    她的话里,隐隐有着不满,或是对天道,或是对仙界,或是二者皆有之。

    桑一廷叹了口气,“嫣儿,慎言。”

    程万里忙将人拉住,无视她的挣扎,用手将人的唇牢牢堵住,被她泄愤似的咬了几口,但仍是不松手。

    他们在上古秘境里才经历过天打雷劈,虽然嫣儿话落已经过了几息,未见任何异常,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

    洞府中。

    容与再一次吞下了一瓶灵丹,感受着体内涌动着的灵气,抚摸着桑榆手上的那个符印出了神。

    这样的符印,是以他一身修为引,以血脉之力为魂刻下的,本应作为伤害转移的契约时时生效,永无尽头。

    但后来被桑榆修改了几笔,成了伤害共享的契约,减弱了生效的时间,现下,他们手中的符印皆已经有些淡了。

    容与又一次取出了药瓶。

    “师兄,莫要再吃丹药了。”

    一道虚弱的嗓音传入耳中,容与仰头的动作一顿,缓缓低下头去,正和一双盈盈美目对上视线。

    “小鱼儿。”

    容与呆愣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上次魔兽之祸后的伤,桑榆足足昏迷了数日才醒,今次的伤比上次要重上数倍,她竟然就已经醒了。

    容与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微凉的掌心。

    桑榆弯了弯眼睛,纤细的指尖握住了他三根手指。

    “师兄,寻常灵丹我也可以用了。”桑榆道,她松开他的手指,两人掌心的符印在二人的视线下缓缓消散。

    容与呆愣愣的,尚还未反应过来。

    “哦,小鱼儿。”直到桑榆又笑弯了眉眼,他才猛地张大眼睛,“小鱼儿,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桑榆还未重复方才说出的话,容与已经将刚刚取出来却还未来得及入口的药瓶打开,尽数倒入桑榆口中。

    灵丹甫一入口,便化作灵气散开,温养五脏六腑。

    “师兄已经听到了。”桑榆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及方才的虚弱。

    容与握住她的手腕,灵力探入她的体内,脸上慢慢有了笑。

    “太好了。”他小心而珍重地将人揽入怀中,“太好了。”

    翻来覆去只知道说这句话的容与,将头藏在桑榆背上,让二人紧密相拥。

    桑榆感受着背上衣衫的湿意,回抱住他,开口哄他,“师兄,我没事了,别哭。”

    “小鱼儿,我没哭。”容与闷声道。

    桑榆脸上泛起笑意,“嗯,我知道了。”

    -

    “轰隆~”

    晴天响起一声炸雷,惊起了无数飞禽。

    荆洋岸边,刚从云团上走下的人们不安地回望,便见荆洋上空有紫电划过,带起“噼啪”四溅的火花。

    “这好像是问心劫下的雷云。”玄元子见多识广,很快认出了劫云。

    符皇将目光投向清风。

    清风盯着簇拥的劫雷,半晌,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抛出脑海,点了点头,“是问心劫的劫雷。”他平静地附和道。

    问心劫,当年大楚皇城就是毁于此劫,曾有传言说当年无一人生还。

    月前,就是在这里,他们知晓了当年的秘辛。问心劫下尚有一人生还,那人便是凡间符皇的师叔祖,如今的魔修清风。

    清风是这世间现存的唯一一个在问心劫雷下幸存的人。

    周遭的修者们看向那雷云的目光中带上了惧意。

    天边雷声震震,蓄足了势的闪电划过夜空,狠狠劈在荆洋一隅高大似小山的礁石上,礁石应声而碎,化作齑粉融入海水中。

    “诸位。”

    有刚正无情之声自天边响起,清朗的钟声响彻天地。

    修者们、凡人们皆站直了身子。

    天道之声,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