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宪璋说道:“还是你脑子活,出的这个主意挺靠谱的。
我家经常接触的那个票贩子,应该还值得信任,这个人有自己的工作,办事也谨慎,就算他有一天被抓,被他牵连的可能也不大。
就是有一点,现在粮票在黑市上的价格太高了,谭绪平家里增添了两口人,每个月需要买的粮票太多,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岳文轩刚要说话,雅间的房门就被人推开,范鸿简和谭绪平结伴走了进来。
两人各自找凳子坐下,范鸿简说道:“老聂,你是不是太小看绪平了。
他现在好歹也是科室副主任了,每月的工资过百,再加上广霞的工资也不低,两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差不多都有一百六了,这么高的工资,难道连粮票都买不起吗?”
聂宪璋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问道:“简哥,那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黑市上的粮票多少钱一斤?”
“我又没买过黑市上的粮票,具体价格不清楚,但我听别人说起过,据说现在黑市上的粮票价格很高,一斤差不多就要一块钱的样子。
价格确实是高的没边了,好在老谭两口子的工资足够高,应该还能负担得起。”
聂宪璋摇摇头,“你说的这个价格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个价格你是什么时候听人说的?”
范鸿简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刚过年那会儿。”
“那不就得了,时间都已经过去半年了,供应持续紧张了这么长时间,老百姓的恐慌心理越来越严重,你说黑市上的粮票价格能不涨吗?”
“都一块钱一斤了,还要涨!就这个价格已经比粮食贵了十倍,再涨的话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范鸿简无法理解价格怎么会这么高,一副震惊的样子。
“那你说如果有人把粮票给你送上门,但价格很高,跟你要两块钱一斤,你会不会买上一点?”
范鸿简看了看了聂宪璋,认真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个价格简直高到了没边的地步,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但我的工资还算高,买太多负担不起,每月买个一二十斤还是没问题的。
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每月的工资够用就行了,存太多也没多大必要,为了填饱肚子,我应该还是会狠下心来多少买上一点。”
“那不就得了,和你一样挣高工资的人虽然不算很多,但在咱们京都还是不少的,你能狠得下这个心,其他人当然也能。”
在几个好朋友的面前,聂宪璋也不做隐瞒,“不瞒你们说,我爸妈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开始和卖粮票的票贩子接触了,每个月都要买上二三十斤。
在这一年里,我这个小家庭基本上没有为吃饭的问题操过心,主要就是我爸妈给的补助。
他俩工资高,又有点家底,不怕多花钱,就怕饿肚子。
解放前时不时就会遇到饥荒,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对粮食问题很敏感,宁愿多花点冤枉钱,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岳文轩见过聂宪璋的父母,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这两个人都是旧社会的知识分子,专业知识精湛,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做人比较圆滑,生活经验很丰富。
聂宪璋说的这些肯定有所保守,以岳文轩对他父母的了解,既然他们已经接触到了票贩子,每月购买的粮票肯定不只是二三十斤。
这两人是有点家底的,现在的工资也不低,既然有了危机意识,第一次购买的数量肯定小不了。
两人肯定预计不到现在遇到的困难会持续几年时间,应该不会像岳文轩一样储备那么多的粮票,但至少几百斤肯定会有。
有几百斤的全国粮票做储备,每个月再买上二三十斤,以聂家的家底度过这几年的困难,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谭绪平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少说话,但这件事情和他有关,听到这里,他震惊的问道:
“意思就是说现在的粮票要两块钱一斤,是吗?”
一块钱一斤的粮票,范鸿简都难以接受,现在竟然涨到了两块钱一斤,他就更加不能接受了,他看向谭绪平,“难道两块钱一斤不是随便举个例子,而是真就有这么贵?”
“应该差不多吧。我听我爸说过,他上个月买的粮票是一块九一斤,黑市上的粮票一天一个价,这个月的价格具体有多高,我还真说不好,但我想应该不会低于两块钱一斤。”
听了聂宪璋的话,范鸿简往后一仰,生无可恋的说道:“粮票的价格这么高,还让不让人活了?干脆饿死爷算了!”
这个价格确实太高了,几个人都无法接受,谁都不想说话,一时间静谧无声。
还是谭绪平这个当事人开口说道:“贵就贵点儿吧,好在还可以接受,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就算多花点钱,我已经很庆幸了。
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给愁死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突然增加的两口人的吃饭问题。”
他看向聂宪璋,“老聂,饭问题就得靠这个人了。”
“明天晚上我就去找我爸,尽快安排你们两个见上一面,后面的事情,你自己和他谈就行了。”
如果谭绪平只是少量的买点粮票,哪怕是几十斤呢,聂宪璋也不会专门安排他和那个票贩子见上一面,由他来代为购买也就行了。
尽管这个票贩子还算可靠,但这种事情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的好,聂宪璋的父亲已经和那个票贩子有过接触,没必要再把谭绪平也牵扯进来。
毕竟两人并不缺乏信任,本来就是同宿舍的大学同学,这么多年接触下来,早就成了至交好友。
可谭绪平需要购买的数量太多,而且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这就不方便代购了,只能让他自己和那个票贩子接触一下,这样购买起来也更加方便。
二人谈好了事情,岳文轩看向谭绪平,插话道:“我建议你第一次多买点全国粮票,据我掌握的情况来分析,至少一年之内,困难不会结束。
现在黑市粮票的价格确实很高,但以后很可能还会更高。
现在的价格,以你的工资还是可以负担的,但如果继续涨价,你可能就要买不起了。”
聂宪璋也补充道:“现在的全国粮票很抢手,不太好买,一次恐怕买不了太多,只能陆续购入。”
不用他进一步解释,大家也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如果是买来就用,那么买地方粮票就可以了。全国粮票里面虽然含有少量的食用油,但价格过高,性价比太低了,没这个必要。
但如果是用来储备,那就只能买全国粮票了。因为地方粮票的有效期限太短,一般都是一年,而全国粮票却是长期有效,最适合用来做储备了。
当然了,如果是寄往外省,那也只能兑换成全国粮票,因为全国粮票是全国通用,而地方粮票只能在当地使用。
“既然全国粮票不好买,那就更应该重视起来了,怎么也要有点储备才行。”
如果不是几人的关系太好,岳文轩肯定不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现在的困难刚刚开始一年时间,这样的日子还要熬上两年时间才能结束,现在开始做准备还不算太晚,而且很有必要。
就像粮票的价格,如今已经涨到了两块钱一斤的天价,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等到明年,粮票的价格就会达到一个顶峰,最高峰的时候甚至会涨到五元一斤。
不仅仅是粮票的价格在涨,其他凡是能够下肚的东西,价格都在涨。在最高峰时期,各种副食品的价格,黑市价格同样会飙升五十倍。
“文轩说的对,是应该提前做点准备。既然现在能和票贩子接触,那我也得多买点粮票。”
范鸿简扭头对谭绪平说道:“回头我去银行取两百块钱拿给你,你买粮票的时候,顺便帮我也买了。”
“行,我尽量多给你换一点全国粮票。”谭绪平说道。
岳文轩特别提醒,“还是要特别注意保密,在票贩子手中买粮票这件事最好谁都不要告诉,尤其是你们的同事,更要做到守口如瓶。
万一被单位里的有心人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就会被写成材料,以后很可能就会是很大的把柄。”
现在的风气还不像以后那么严,有些人也就没有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
等到以后,那些工资高的人在这段时间的一些违规行为,就会成为让人痛恨的证据。
比如在明年黑市价格最高的那段时期,个别工资高的人可能会花五十元买只鸡,三十元买斤猪肉,这就太让人痛恨了。
以后形成了材料,这就是罪证!而且一经披露之后,很容易引发公愤。
类似于这样的材料,岳文轩在前几世当中见过的和听过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会特别提醒大家要注意保密。
范鸿简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实质上却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也赞同道:
“文轩说的对,私下里购买粮票毕竟是违规的行为,肯定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平日里咱们都得注意这一点,千万别说漏了。”
谭绪平和聂宪璋自然也都表示赞同。
等点完菜之后,岳文轩对谭绪平说道:“老谭,你家里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作为朋友,我们肯定要有所表示。”
说这话,岳文轩从兜里掏出一沓票证来塞到他的手里,“我的条件比你们都要好一些,千万别和我客气,踏踏实实的收下就好了。”
关系太亲密了,谭绪平也没和岳文轩客气,当着他的面数了数手中的这些票证。
数量还挺多,全国粮票有二十斤,另外还有三张十元的侨汇券。
虽然不想说客气话,但谭绪平还是说道:“你刚刚给了我们每人二十元侨汇券,现在又要搜刮这么多,你交的朋友要都是我这样的,多大的家业都得被你败光了。”
岳文轩无所谓的说道:“败光了怕什么?像咱们这些有技术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败光家业,只要有医院在,咱们就不愁吃不上饭。
况且我手里的这些票证也没必要攒着,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候,这些票证用在当下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困难毕竟只是一时的,早晚都会过去,我想时间应该不会太长,顶多也就一两年时间。等渡过了难关,生活恢复了正常,这些票证基本上也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文轩说的对,别和我们客气,如果朋友有困难的时候不能帮上一把,那还能叫朋友吗?”
聂宪璋也掏出几张粮票来塞到他的手里,“我没文轩的本事大,就给你凑了二十斤地方粮票,你可别觉得我小气。”
虽然谭绪平收下了岳文轩的心意,但却不想收聂宪璋的赠送,他把手中的粮票重新塞回到聂宪璋的手里,深情认真的说道:
“文轩是咱们几个朋友当中的土豪,有困难不找他还能找谁?”
谭绪平看到范鸿简也掏出几张粮票来拿在手里,显然也是准备送给他。
他瞪了范鸿简一眼,继续对聂宪璋说道:“如果没有你介绍的票贩子,我肯定不会拒绝你们两个的心意,毕竟我是真的有这个需要,要想解决眼前的难题,只能靠朋友们帮忙。
但现在真的不用了。
虽然如今黑市粮票的价格高了点,但我这些年还是攒了一点家底,只是多出两个人的负担,我还是能承受的。
我也不和你们几个客套,要是以后黑市粮票的价格继续上涨,上涨到我难以承受的地步,我肯定还会和你们开口求助。
你们知道,我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肯定会开口。”
范鸿简知道自己这个老搭档的脾气,主动开口说道:
“我给你挤出这十五斤粮票来,还真是费了牛鼻子劲。
既然你马上就要和票贩子接触,那我就不给你了。”
范鸿简带了头,聂宪璋也只能作罢,又重新把准备好的粮票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