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1日,这是一个令窦豆终生难忘的日子。
一早还没起床,就接到黑驴的电话,他沉痛的告诉窦豆,“海群昨晚十点多死于火灾。”
窦豆还以为黑驴瞎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黑驴,你丫脑子有病呀,大过节的你咒海群姐。
我还等着她今天到丽江过小长假呢,我连住的地方都给她准备好了。”
黑驴带着哭腔说:“我没骗你,是真的。昨晚白领公寓失火,海群姐所在的地方是火源,听说海群姐正好站在爆炸中心了。”
窦豆这才信以为真,脑袋一阵眩晕,“天哪,天哪,怎么会这样啊!”
想到不久前海群才来过丽江,那时候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想活了,海群大老远跑来劝尉她。
现在却一夕之间天人两隔,窦豆不禁痛哭失声,看到躺在身边还在熟睡的曹娅男,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黑驴说:“窦豆,你身体不好,要节哀呀,现在我和老表就在凌霄大院门口,你赶紧收拾、安排一下,我们赶8点的飞机,去送送海群姐。”
来不及多想,窦豆赶紧穿衣起床,抓起自己的大包包,推醒还在沉睡着的曹娅男,说:
“娅男,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回上海,这几天我姐姐就拜托你了,她如果问起我来,你就对她说,总公司有事,急召我回上海。”
曹娅男看了看窦豆哭红的眼睛,关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窦豆对她说:“这事还不确定,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你一定要让姐姐过得开心轻松,没有任何精神负担,要让她吃好、睡好、锻炼好。
咱们这几个月的中心任务,就是照顾好她,让她顺利的生下宝宝。”
曹娅男拉住窦豆的手,保证道,“放心吧窦豆,我会的。”
窦豆轻轻拉开房门,说,“我走了,家里就拜托你了,有事及时联系我。
替我转告胖子和猴子一声,工作上的事,暂时由胖子负责。小事就由他直接做主,不必跟我说。”
黑驴和老表正等在外面的出租车里。
上了车,窦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据张敬涛说:这几天夜晚,他家宝宝都很反常,一到晚上就哭,必须抱出房间,到马路上来回溜达,直到他睡了才行。
昨天他们在马路上溜达的时候,遇到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告诉他们,孩子这是掉魂了,就是传说中的夜啼郎,很多孩子都有过夜啼的时候。
她告诉他们找一个信封,在信封上写上孩子的名字,妈妈扶着门框叫孩子的名字,因为“娘叫一声听千里”,妈妈每叫一声,爸爸就替孩子答应一声“来了”,孩子的魂就回来了。
他们抱着孩子打算回公寓的时候,突然发现公寓的方向着火了,很多人从公寓里逃了出来,当时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没想到海群没跑出来。
有人打了电话报警,救火车还在路上的时候,公寓里就发生了爆炸。
火扑灭以后,警察清点人数时,没发现海群和那一对油漆工夫妻。
油漆工夫妻后来被证实烧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可能是因为当时睡得太死,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
但是在张敬涛他们的房间门口却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因为他们房间外的走廊正是火源中心。
那里放了很多油漆工家的漆桶、工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据分析,可能是明火导致的热度瞬间高升,引起走廊里的油漆爆炸。
大家都分析推测说,发现起火后,海群的宿舍离楼梯最近,她是完全可以逃出去的,连住房靠里边的人都逃了出来。
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却遇难了。
张敬涛分析说,以海群的善良、热心和好操心的习惯,海群之所以会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很大可能是,担心他们家人睡着了,没听到外面乱哄哄呼叫声,又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估计她是特意去通知他们赶紧逃难的。
张敬涛还说,虽然鉴定还没出来,但是现在看来,那具尸体是海群的无疑,因为就少了三人。
中午12点多,几个白领公寓的老住户回到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为残垣焦壁。
因为失火原因还在调查中,二楼自楼梯口朝上都已经被封了起来,他们只能把花圈儿放在一楼的转向台。
看到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焦黑,几个人的心理都非常的沉痛,海群跟大家一样,曾经怀着这样和那样的梦想,来到大上海寻梦。
却没想会遭遇到这样的不幸,人生无常啊。
不久前,大家还在这里济济一堂的穷开心、穷快乐,现在却是天人永隔了,想到这儿,窦豆忍不住抽泣起来。
走廊里再也没有海群的大嗓门了,大家永远失去一个大家长似的知心姐姐,默默操着这些弟弟妹妹的心。
黑驴和老表也是眼圈红红的。
又一拨人带着一大束白色的菊花过来,跟窦豆他们的花圈放在一起。
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问窦豆,“你们是海群的什么人?”
窦豆红着眼睛说,“好朋友,好邻居,好姐妹,我们以前也都住白领公寓。”
那女人感叹道:“唉,苦命的人哦,在上海苦熬苦等了这么多年,刚有黄懿的消息,就说今天飞
去丽江见面呢,就出了这样的事!”
窦豆一听这话,感觉这里面有故事,急忙问到:“我海群姐姐和黄懿有什么事?你们说的黄懿是哪个黄懿?”
那个女人说:“我们都是在德国留过学的老同学,一直都在网上互动的。昨晚她在人人网的空间里才发完博客,就出了这事。”
窦豆问道:“姐姐在博客里怎么说的?”
女人拿纸巾擦擦眼角说:“她发了一张不十分清楚的照片,很幸福的说她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她等了多年的黄懿,还说,今天就要飞往丽江和他见面了。”
窦豆告诉那个女人说:“那张照片应该就是我发给她的,但是,我们那个黄总好像有女朋友的。
据说以前也在德国留学,两个人失散多年,半年前黄总回德国学习时才找回她的消息。”
女人哭丧着说:“说的就是海群,他们失去联系很多年,海群在人人网弄这个博客就是为了找黄懿的。
黄懿自从回国,就跟我们失去了联系。这些年,我们也在千方百计地找黄懿。这么几个同学,就他失联了。”
窦豆明白了,问道:“哦,我有他的手机号码,你要跟他通电话吗?”
女人说:“给我吧,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们那个黄懿。
如果是他就再好不过了,海群生前没能见到他,死后黄懿能送送她,对海群也是个告慰。”
窦豆问道:“我们能为海群姐做什么?现在楼道已经封闭,我们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女人说:“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等她父母来了以后再说吧,把你的手机号也给我,有事我好通知你们,我们这些在上海的老同学已经成立了海群的治丧委员会。”
“好吧,我们等你们的消息。”
暂时也不能做什么,三个人只好吃了中饭回到黑驴在上海的住所等候消息。
窦豆万万没想到,黑驴的住处就是菊地以前的公寓住房!
黑驴显然不知道,窦豆曾经来过这里。
这里装修一新,已经看不到一点煤气爆炸的痕迹。
自进到房子里开始,窦豆就感到一阵眩晕,和菊地在这里的片段刺痛她,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不好的念头:莫非是黑驴为了菊地的棠棣之花而害了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窦豆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黑驴是个善良的男人,他绝对不会害菊地的,一定另有原因。
可是,菊地到底怎么了?他得罪了谁?
窦豆觉得再呆下去,自己就要爆炸了,她对黑驴说:“我要出去看个人。”
黑驴善解人意地说:“去吧,离开上海这么久,你那些朋友该想你了。”
到了楼下,窦豆抬起头来往楼上看看,试图找出菊地出事那天,歹徒是怎么爬进卧室里行凶的。
菊地居住的这栋楼房只有六层高,菊地住在三楼,通过阳台、厨房和卫生间,一般人爬不进去,但是高手是可以爬进去的。
或者更专业的杀手,可以撬开门锁?窦豆想:歹徒要行凶,是防不胜防的,何况菊地这房子并不高。
收回视线时,窦豆看到了菊地那辆宝马SUV落满了灰尘,停在楼前的停车位上。
可怜巴巴的,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手摸着这辆菊地的坐骑,窦豆的眼泪止不住滚滚而下。
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喃喃道:“对不起,不卖你了,再也不卖你了,只要菊地好好的,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从包里翻出一卷餐巾纸,慢慢的擦拭着车身上的灰尘,那辆车很大,一张纸头擦不两下就不能用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张蕊在黄懿走了之后,那种把自己当小姑子、当家人的心情。
因为爱,因为失去,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珍贵。
头脑冷静了一下,窦豆给高唱打了个电话,高唱听说窦豆回上海了很是开心,唧唧咕咕问这问那,窦豆说:“你现在能出来吗?请个假出来吧,咱们见个面。”
某咖啡馆,就是黑驴跟高唱相亲时、约会的那地方。
看到这里,窦豆就有种黍离之悲,物是人非之感。
不久前,黑驴曾在这里跟高唱相亲,窦豆去黑驴家大骂黑驴荒唐,海群去劝架,黑驴趁机逃跑出去时,正碰上从日本刚回来的菊地。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一起跑出去喝酒聊天。现在,菊地不知死活,海群遭遇不幸。
两个姑娘一见面,就悲喜交加的搂抱在一起。
高唱问道:“你是因为海群的事回来的吧?今天听王昕说起这事,我就想,你肯定会回来,你们情同姐妹,关系这么好,没想到会回来这么快。对了,你还没吃午饭吧?”
窦豆说:“我一点都不饿,心里堵得难受。王昕是怎么知道海群的事的?对了,董小曼也住白领公寓,肯定是听她说的,她怎么样?没受伤吧?”
高唱说:“她没事,练瑜伽的,身体灵巧,跑得快,可惜了海群啊,才到棠棣之花做总经理没几天就出了这事。”
窦豆奇怪道:“海群到棠棣之花做了总经理?我怎么没听她说起呀。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瞒着我,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说?
高唱,关于菊地的事,你还知道什么?菊地为什么要卖掉棠棣之花?菊地为什么会出事?他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高唱,咱们是好朋友,你告诉我,告诉我!”
窦豆痛哭流涕地追问道,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海群的事菊地的事,快把她痛苦疯了。
高唱拉着窦豆的手,无奈的说:“窦豆,你别哭。我只知道,菊地卖掉棠棣之花,是为了给唐海平填补云天昊落马,给咱们公司捅的大窟窿。
云天昊被逮捕以后,他的两亿元投资,被国资局收回,公司当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因为资金都被新厂占着。
当时如果不是你家菊地的这笔钱撑着,咱们公司很可能过不去这个坎,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老唐当时那个急呀,头发都白了很多。
银行知道这事与云天昊有关,都不敢贷款给咱们。”
窦豆“哦”了一声,松了口气:这么说,黑驴这个时候收购棠棣之花反而是在帮着菊地。
“海群做了棠棣之花的总经理,那何足道呢?”窦豆问道。
高唱说:“失踪了,跟菊地同一时间失踪的。”
窦豆心里的疑问再次升起:何足道对菊地的事知道多少?菊地出了事,作为他最为亲近的人,何足道失踪跟菊地有关系吗?
看高唱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些了,窦豆转而问道:“你最近和王昕怎么样?”
脑子一热,怂恿高唱去追求王昕,还真不知道两个人能合得来不。
高唱叹了口气说:“王昕身体一直不好,自从你们两个闹了一出跳楼的事以后,他就整天抑郁寡欢。
不久,云天昊出事,他父母也受牵连被拘留了,他就更没了笑脸,你现在见了他,肯定认不出来,人瘦得跟以前都不像一个人了。
唉!窦豆,你说我该怎么办?跟他分了吧,不忍心让他雪上加霜。不分吧,我心里很痛苦。
自从他父母出事以后,他跟姐姐相依为命,他姐姐跟他说什么都背着我,生怕我给他们泄露出去似的,防我跟防贼一样,好像我跟他弟弟谈恋爱,就是来算计他们的家产的。”
“你别想那么多,人家姐弟现在也是相依为命,而且刚刚经历变故,肯定如惊弓之鸟一样,凡事都很慎重。
王昕去医院看了吗?消瘦的话是不是有什么病?”
高唱说:“看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出来,就是一个劲儿的瘦,吃饭虽然没胃口,但还算正常,就是不长肉,再这么瘦下去,我担心他会瘦死掉。
窦豆,要么你开导开导他,人家都说心病还需心药治,他这病是因你而起,没准你一开导,他就好了。”
窦豆想了想说:“我现在跟他一样,活着都觉得吃力,我哪有心劲去开导他?
你不如劝劝他,跟你一起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也许过一段没有上海的日子,心情会好些,对身体肯定也有好处。”
高唱愁眉苦脸道:“这也是个办法,再跟他姐姐嘀嘀咕咕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说说这事。
但是,到哪去好呢?干脆去你们丽江吧?我听说,你们凌霄大院房子挺多的。”
窦豆心说:凌霄大院现在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地方,白铁原在呢。
连忙拒绝道:“你就不怕王昕跟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情更郁闷?
我建议你们去我老家吧,我家房子多,而且,我们那里有个不错的老中医,我从小就在他那里看病,一直看到大,让我妈带着你们去,怪病、杂病还就得中医来调理。
我们老家是鱼米之乡,没有什么大工厂,也没有污染,非常适合王昕去养病。
王昕如果感兴趣,还可以跟我老爸学学国学,钓钓鱼,打打太极拳,那对身心都会有益处的。
如果还想体验一下田园生活的乐趣,你们还可以去我们老家乡下,我们家在乡下还有一处房子,你们可以去那里钓鱼摸虾。”
高唱犹豫着说:“那不是给你爸妈找麻烦吗?”
窦豆说:“不要紧,我妈是典型的欢迎骚扰型,老两口很孤独,你们去了他们会很开心的,对你们肯定比对我都好。”
高唱突然就心情舒畅起来,“谢谢你,窦豆,认识你真好。”
窦豆苦哈哈地说,“你没在心里骂我就不错了。”
高唱奇怪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你前面还说王昕的病因我而起,心病还需心药治呢。你作为他的女朋友,难道就没有埋怨过我,害苦了王昕。”
高唱愣住了,“我没想那么多,我们三个在公司里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和他都是好人。
我更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跟王昕谈恋爱。
王昕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他良心不安才得的病,跟你又没关系,你从头到尾都是个受害者。
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不像董小曼那样糊涂,把什么事都怪罪到别人身上。
再说,当初还是你三番五次地劝我追求王昕的,不然我哪能想起来找他。
我妈都说,你脑子比我清醒,看问题比我透彻,还让我感谢你呢。
我妈说,要不是你及时叫醒我这榆木脑袋,我上哪找条件这么好的人家。
对了,我妈没事就喜欢坐家里做睡衣,家里做了很多。她还说要送你睡衣呢,我嫌拿不出手,就没帮你拿过来。”
听了高唱这一大串话,窦豆心情也舒畅起来,难得高唱这么善良,这么纯洁。
她也非常欣慰,自己的朋友都是如此明理,贾婷婷、孟庆影、邵大伟、王强、火烈都是自己人生旅途上的依靠。
窦豆笑着对高唱说,“谁说我嫌弃了,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你要是跟王昕去我家,就帮我爸妈都带两套,我爸妈就爱穿睡衣打太极拳。要那种上下衣裤分开的,不要睡袍。”
高唱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