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属于自己的第一单订单后,窦豆跟猴子、胖子一起总结了这单生意的得失。
猴子说:“感觉身份太低了,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一上来就问,你们说话作不作数,叫你们经理来。”
胖子附和说:“是啊,走出去觉得低人一等。”
窦豆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跟总公司汇报一下,如果总公司没意见的话,为了工作方便,咱们大区的业务员,名片上的头衔都改一改。”
窦豆拨通倪宪鹏的电话,把自己的设想跟他谈了谈,倪宪鹏说:“等会儿给你们回话。”
过了一会儿,倪宪鹏回电话说:“唐董同意了。但是,你要让员工们明白,这只是个称呼,只是针对你们大区而言,所以名片要以你们大区的名义印制,不能以总公司的名义印制。”
窦豆笑笑说,“我明白,不然他们就和师父您这个销售总经理并驾齐驱了。”
几个人的名片印好以后,猴子给竹叶青打了个电话:“朱经理,窦姐让你抽空回来拿新名片。”
竹叶青莫名其妙地问道:“叫我什么?朱经理!你给我封的官?”
猴子说:“我没那资格给你封官,是窦姐封的。”
竹叶青开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做经理了,那不跟窦豆平起平坐了?我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大的官就是英语课代表,我明天就回去拿。”
竹叶青自从拿下楚晋第一单生意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楚晋朱一平的“没名没姓”小客栈里,她说方便她在楚晋活动。
其实,她是黏上了朱一平,整天跟朱一平形影不离、双宿双飞,公私兼顾,既做生意,还做旅游搭档。
胖子和猴子累得几乎脱层皮第一单生意还没彻底拿下,人家第二单生意已经到手了,正合计着这单生意到手后,跟朱一平一起去西藏旅游呢。
虽然是自己的职员,窦豆也不好管头管脚的,男未婚女未嫁,郎情妾意的,人家又没犯什么法,有人管吃管喝不用自己操一点心,自己还有什么可说。
本打算给竹叶青报住宿费的,朱一平自知他跟竹叶青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不好拿到台面上说话,说啥都不要住宿费。
唯一的要求是,给竹叶青点自由,不要参加办事处每周一次的例会。
窦豆想,例会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但是,窦豆说了:“你,朱一平一定要保证我们员工的人身安全,你们家那个水蛇腰女老板可不是个吃素的。”
朱一平“嘿嘿”笑了:“你以为你的员工是个省油的灯吗?她是个好欺负的主吗?
不过你放心,我们家的水蛇腰最近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居然认认真真读起了古龙的武侠小说《楚留香传》。
还跟说我就是那胡铁花,她发誓照着三年的时间不理我呢,哈哈,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窦豆一听这话,忍不住牙痛得一阵唏嘘,心说:没准自己害了人家水蛇腰,有她闹和着,朱一平多少要收敛点,不敢太过离谱。
现在,她来个照三年不理人,那还不正中朱一平那个老不正经的下怀?
没人管了,朱一平跟竹叶青这两头猪猡还不上房揭瓦,不知道会翻出啥事来呢。
想到这儿,窦豆不由得心堵起来,不出事便罢,惹出来事都得自己兜着,谁叫你现在是人家的头儿呢?
有组织就得有纪律啊。
做了大区经理,不是说能挣钱有业绩就万事大吉。做人家领导,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公司虽小,人员虽不多,也得打造属于自己的公司形象,公司员工也一定要三观正,不能唯利是图,更不能不择手段。
咱人虽少,也是个队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是自由主义,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利于管理。
得制定一个属于凌霄办事处的规章制度。
用纪律规范、约束员工行为。
还是得想办法,让竹叶青回到丽江来。
楚晋的第二单生意——国美大酒店计算机网络管理体系拿下后,公司很快就派了一个技术小组直飞丽江。
他们打车到凌霄办事处的时候,窦豆没想到带队的居然是黄懿。
一见面,黄懿微笑着直勾勾的盯着窦豆看,让窦豆很有点不好意思,脸也不由得红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黄懿意味深长的说:“当然有,有很多很多值得一看再看的东西。不能再瘦了,再瘦下去,一阵风就把你刮走了。”
窦豆笑着说:“吃龙肉也长不胖了。”
黄懿仍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窦豆说:“看起来精神还好。”
窦豆推了他一把说:“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坐下歇歇吧。”
在黄懿的一再邀请下,窦豆随着总公司的技术小组一起去了楚晋。
路上,窦豆打电话对朱一平说:“今晚我们就住你们没名没姓客栈,给我们安排几间干净又安静的房间。
晚上再给我们准备一桌好菜,楚晋有什么特色菜、土菜都给我们准备点。”
朱一平回话说:“没问题,你来得正好,我也正打算邀请你到楚晋来呢。”
窦豆问道:“什么事,说吧。”
朱一平说:“凭栏人那两句诗你还记得吗?”
“何事盈怀,梦醒徒留昨夜月;凭谁回首,我来仍是倚栏人。是这个吗?”
朱一平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我让竹叶青做模特,拍了几十张照片,没有一张满意的。
她的气质跟这首古诗的意境差得太远了,我想,如果你来做模特,肯定行。”
窦豆纠正说:“确切地说,这是对联,我也不一定能让你满意。”
朱一平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给我做模特的话,我不会让你白做的,今晚的晚饭算我请客。”
窦豆笑着说:“那也不能让你请客,我们的员工整天在你那里蹭吃蹭喝的,我一直都很过意不去呢。我这次去,就是打算把她带回来。”
朱一平愣了一下说:“带回去?为什么?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窦豆放柔了声音说:“一平哥,请你谅解,我认真地想了很久,我们好歹也是个有组织的团队呀,有组织就有纪律哦。”
朱一平嗫嚅着说:“你说的,有道理哈。好吧,我劝她跟你回去,支持你们的工作。”
窦豆开心地说:“多谢一平哥理解,晚上我多敬你几杯酒。”
挂了朱一平的电话,黄懿看着窦豆笑着说:“你现在说话做事游刃有余吗,该说你进步快呢,还是该说你基础本来就好?”
窦豆问道:“什么意思吗?”
黄懿说:“我现在觉得你这个人特不真实,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你就是一熟悉的陌生人。”
窦豆奇怪道:“为什么这样说?”
黄懿亲昵地拍了拍窦豆的肩膀说:“别问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解释,我自己还弄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你呢。
等我找到点真实的感觉以后,再确定要不要跟你说。”
窦豆嗔怪道,“装神弄鬼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到了目的地——楚晋国美大酒店,跟对方接上头,公司的技术人员开始投入工作以后,窦豆跟黄懿告了个假:
“接下来就该你们辛苦了,我在这儿碍事绊脚的,也帮不上忙,我去看望一个朋友,咱们晚上在没名没姓客栈汇合,我请你们吃丽江特色菜。”
窦豆随手从包里翻出一个记事本,飞快地写下没名没姓客栈的地址,塞进黄懿的手里。
黄懿看了看,戏谑地说:“这个名字起的绝,看一眼就能记住。”
窦豆笑道,“老板更绝,看一眼就难忘。他是我们的贵人,我们这两单生意都是他牵的线。”
“你还不把电话号码给我吗?万一我这边有事怎么跟你联系?”黄懿说。
窦豆想起他去德国学习前拒绝给他电话号码的事,脸不由得红了。
黄懿一时有些恍惚,眼前之人分明还是地下室仓库里的那个羞涩、柔弱的小豆芽,跟记忆里那个损人不倦、牙尖嘴利、厚颜无耻的泼辣家伙相差甚远。
但是看到她现在为人处事的干练劲儿,又觉得很像那丫头的作风。
难道是因为环境变了,没人管她约束她了,她自己当家做主了,她彻底放飞自我使然?
“对不起哈,不是我不想给你电话号码,说心里话,我做梦都想给你的。
但是,你那时候不是使君有夫、罗敷有妇吗,俺怕影响你们小夫妻的感情呀。
我听说我送你的罗汉果都被人踩碎了,我要是把手机号码给了你,你的手机还不跟着遭殃?”
黄懿“切”了一声,窦豆突然盯着他看了看,觉得这声“切”太耳熟了。
黄懿说:“还夫妻呢,你给定的?”这声无赖的尾音,让窦豆困惑了,这黄懿说话的腔调太像一个人了,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以前怎么没觉得耳熟呢,还是接触太少了。
总共也没在一起说过几次话,掰着手指头数数,一只手绝对数得过来。
窦豆想到黄懿去德国后,张蕊对自己的态度,忍不住“特儿”地笑了。
黄懿好奇,“你笑啥?想起什么了?”黄懿还以为,窦豆终于想起雷奥来了。
窦豆却说,“你知道你走后,我跟张蕊成了好朋友吗?”
黄懿说,“不知道,你又没告诉我。”
窦豆忍不住又“呵呵”笑了起来。
黄懿觉得那个可恶又可爱的狗狗又回来了。
“笑你个头呀!”
窦豆忍住笑说,“你走后,张蕊就自动带入了我嫂子的角色。
对着我常常是一副悲悯哀怜的表情,她就差没直接跟我说,你哥黄懿死了,你还有我,我是你亲嫂子,今后,咱们姑嫂在THP就相依为命吧。
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黄懿被窦豆笑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有那么好笑吗?”
“有啊,那段时间,她天天来找我一起吃午饭,我都不知道是死去哥哥的我需要她陪着,还是死了丈夫的她需要我陪着……
我对她的感觉就是哭笑不得,悲喜交集。”
黄懿叹了口气说,“唉!都是啥事呀,咱们公司的女孩子就会兔子专吃窝边草。
所幸都过去了,她现在在公司里见了我,看都不看,就跟不认识似的。
挺好的,挺好的,钟浩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们两个才是良配。”
窦豆听到“兔子专吃窝边草”这话,又想笑,这可是大狮子雷奥好说的话。
这会子功夫,窦豆的笑就没停过,黄懿心说,“挺好的,终于走出了阴霾。王昕跳楼事件那时,她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白纸,人也好似一刹那失去了灵魂。
“你听说了没?韩龙跟王开米分手了,韩龙又回我们公司上班了。”
窦豆奇怪道,“哦,那我们公司还要他吗?”
黄懿说道,“怎么不要?做熟不做生,他总归是我们公司培养出来的、熟悉业务的员工,要了他比要不熟悉业务、还要从头培养的员工省事。”
窦豆又想到了王开米,“那个王开米也回来了?”
黄懿气不愤地说,“没有,她怎么好意思回来,把咱们公司优秀的窝边草都祸害了。”
窦豆想了想,是啊,王开米简直就是灾星本尊,谁粘上谁倒霉。好在,没有回来,让她祸害别人去吧。
窦豆把手机递给黄懿说:“你用我的手机打你的手机一下。”
黄懿接过窦豆的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然后还给窦豆,窦豆把黄懿添加为联系人。
黄懿伸着头看着窦豆做完这一切,问道:“这串手机号码你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窦豆笑道:“不觉得啊,有什么问题吗?”
黄懿遗憾道:“你不记电话号码的吗?”
窦豆说:“我是个懒人,懒得记数字多的。除了出租车车牌号,其他数字一概不记。”
黄懿“哦”了声:“那个……”
黄懿本来是想问连那个风一样的男人的手机号都不记吗?
结果话没问出口就生生吞了下去,他之前听说,得知那个男人出了事,窦豆当时就昏死过去,差点绝食自杀。
“那个连父母的手机号都不记吗?”
窦豆笑了,“你怎么对记电话号码这么感兴趣?是想让我记住你的手机号吗?
好吧,我背背,如果我愿意,我还是能记住的。135顺发妻发二爸顺发,好了,记住了,你的手机号是……
话说,你这手机号怎么这么多发呀?看来是个财迷,专拣带8的号码挑的,老婆发、老爸发,老丈人也发。”
黄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这样啊,好,大家都发财。”
窦豆收起手机说:“你们先忙着吧,中午饭自己解决,咱们晚上再见。”
黄懿欲言又止的说了句:“好吧,晚上见。”
告别了黄懿以后,窦豆跑到超市买了一些孕妇所需的营养品,打车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后她给白铁原打了个电话,白铁原喜出望外的要出来接窦豆,窦豆说:“您走路不方便,还是跟我说清楚住在哪儿,我自己去吧。”
窦豆按照白铁原给出的路线找到地方时,白铁原早已经等在了路口。
这里的确离医院很近,大都是平房,拐弯抹角的都是些小巷子,看来有些年头了。
白铁原租住的房子是两间门朝东的偏房,但是却独立成院,还有个小厨房,院子大约二十来个平方,穿院而过拉了根儿铁丝儿,上面晾晒着一些衣服。
白铁原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比在上海时还要简单,靠南的屋子做了画室,一张大桌子占了房间的一大半,桌上摆满笔墨纸砚,还有一幅用来写生的画架、画板。
靠北的房子做了卧室,屋里靠西北角放了一张床,西南角放了一个简易的折叠柜,靠北墙放了一张书桌和电脑。
白铁原拉着窦豆的手,把她让到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挺着大肚子坐在床沿上,窦豆赶紧站起来,把白铁原让到椅子上:“师母,您还是坐椅子上吧。”
白铁原笑着说:“我给你倒点茶喝。”
窦豆拉住她说:“别跟我客气,我又不是客人,您行动不方便,别走来走去,坐着歇会儿吧。”
都坐下后,窦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白铁原这居住条件,过得并不富足,也不知道她那位是干啥的,就让师母一个孕妇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白铁原拉着窦豆的手亲切地问道:“在丽江还过得惯吗?来了多长时间了?”
窦豆说:“还行。师母,您怎么到楚晋来了?啥时候来的?”
白铁原就把离开上海以后的经历原原本本跟窦豆说了。
窦豆听完白铁原的故事以后,长嘘了一口气,又悲又喜的说:“原来是师父的孩子,师父如果知道了……”
窦豆忍不住站起来,在白铁原面前转了两圈,“师父如果知道您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会多么幸福哦。
师母,师父一直等着您呢。您这就跟我一起回丽江吧。”
白铁原说,“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还得在楚晋找我侄女呢。
再说,我也不想跟你师父再有什么瓜葛,不然,我都怀疑,我肚子里的宝宝,能不能安全地生出来。”
“您不愿意跟师父有瓜葛,总得跟我有瓜葛吧?我不管,您必须跟我走!”
白铁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