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通知上班的电话,是师父倪总亲自打过来的。还说自己在公司的笔试考核中,成绩不错,至于不错到什么地步,倪总却没说,后来还是听别人说的。
她的笔试成绩,在新进员工中名列第一。她就不知道,师父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
窦豆的工作是做人事专员,直接听命于人力资源部,暂时由范可心带着。
听说,公司前人事干部,因为喜欢倪总,而倪总另有它爱,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倪总的家,自己也辞职走人了。
所以人事干部这个位子一直空着,都是由范可心临时代做。
范可心最初就是人事专员出身,现在做到唐总秘书。
当然带做人事专员期间,范可心拿双份工资。
大家私下里议论说:将来窦豆可能会由人事专员,升任人事干部的。
一听说先跟着范可心做,窦豆心里就有点发毛,想起那天给她送表格时,她那副德性,窦豆真是麻头皮。
她感觉这个女人,比她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更麻烦。
一个月来的培训都与销售有关,诸如产品介绍、产品分析、产品的行业应用、服务体系、销售运营、财务制度、公司价格体系等,没有专门的人事业务培训,所以,有关人事专员的业务,窦豆是一窍不通。
范可心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窦豆不敢接近。
在人事专员的位子上坐了两天,范可心都没理她。
窦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自己上网查看如何做好人事专员,把前人事干部留下的档案材料一盒一盒的拿过来翻看。
第三天,窦豆正翻看那些人力资源统计表时,范可心突然“噔噔噔”跑过来,劈头劈脸地对窦豆说:
“员工迟到你也不闻不问吗?王昕连着迟到两天了,去给他念念公司的考勤制度,这个月的出勤奖扣除!”
窦豆“哦”了一声,心说“你也没对我说,要我考勤呀。”
“范老师,公司的考勤制度在哪呢?”窦豆赔着小心问道。
“你新来的是吧?连这个都不知道!”范可心说罢,扭身走了。
窦豆看了眼儿坐在一旁的张蕊,本指望问问她的,张蕊却装着没看到也没听到。
张蕊就是窦豆之前送表格时见到过的,跟自己的火车奇遇——黄毅正在谈恋爱的那位。
窦豆只好厚着脸皮去问师父——倪宪鹏。
她现在就坐前人事干部王开米的位子,在倪宪鹏办公室的外间。
范可心风风火火的搞那么一出,倪宪鹏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想着,小范儿现在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了,不就是唐总请吃一顿饭吗?
张蕊也是个麻烦,听说黄懿跟窦豆曾经在火车上坐同一个位子上,提到窦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窦豆这都是啥运气啊?你打车打谁的不好,偏打老唐的。你火车奇遇遇谁不好,偏遇黄懿。
看看,报应来了吧。看破了那些女人的小心眼儿,却不能说破,倪宪鹏也是没办法。
倪宪鹏对一脸苦逼的窦豆说:“你等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递给窦豆一份纸质文稿《THP信息科技公司考勤制度》。
“工作不能太被动,要多问多请教,你现在用的电脑,还是王开米原来的那台,里面应该储存着很多资料。”
窦豆心里有点酸酸的,委屈的说:“全部清除了,电脑里空空如也。”
倪宪鹏看了看窦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损人不利己,是王开米的风格。
万万分的怀疑,一场大火就能拯救她的灵魂,就能让她安心地跟韩龙过日子了。
倪宪鹏不是不恨不怨,没办法,自己被套得死死的,就像掉到陷阱里的困兽。
他只能对窦豆说:“那你自己就要多动脑子,主动些,工作都是人干出来的,不能指望别人。”
师父几句话让窦豆感觉到善意,差点让窦豆泪目,窦豆点点头:“明白了。”
“你这个工作需要特别谨慎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它还是个受气看脸色的活,你要有心理准备。
做好了,是你分内的事……”倪宪鹏停顿了一下,窦豆明白了,做好了是应该的。
“做不好,出了一点错,都容易让人意见纷纷。都是,事故!”
窦豆神色凝重起来,出一点事,都是事故!
到这一刻,她才醒悟,她这个工作的特殊处,和不容易。
拿到考勤制度以后,窦豆仔细读了又读,圈了几条自认为重要的,又反复读读。
然后到了二楼王昕的办公室,看了看周围,微笑着对王昕说:“对不起呀,王昕,领导指示,让我跟你一起学习一下公司的考勤制度。”
王昕比窦豆晚几天进的公司培训班,大家私底下都说王昕和窦豆一样,都是靠关系进来的,所不同的是,窦豆在培训结束后,考试成绩第一,王昕考试成绩倒数第一。
王昕人比较胖,像一堆肉堆在自己的座椅上。
他似乎很不服气,被一个跟自己一起进公司的人说三道四,一脸不耐烦地说:“不就是迟到两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整的这么认真。说实在话,哥还不待见这个小公司呢。”
窦豆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是奉命行事!”
王昕一把夺过窦豆手中的考勤制度,不耐烦地说:“我自己学习。”
窦豆又抢了过来,说:“领导说,让我念给您听。”
“第七条工作时间
1、本公司全体员工每日工作时间一律以八小时为标准。
2、上午上班时间为8时30分,下班时间为17时30分。
第八条迟到、早退
1、上班时间超过15分钟,视为迟到,下班提前15分钟,视为早退。
2、以月为计算单位,第一次迟到早退扣款10元,第二次迟到早退扣款20元;第三次迟到早退扣款30元,累计增加。
3、迟到早退情节严重屡教不改者,将给予通报批评、扣除绩效工资、直至解除劳动合同。
4、遇到恶劣天气、交通事故等特殊情况,属实的,经公司领导批准可不按迟到早退处理。”
王昕托着腮帮子朝窗外看着,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等窦豆念完了,嘟囔了一句:
“不就是扣钱吗?扣就是了,哥还真没把这几个小钱看在眼里,至于吗,念半天,神经病!”
窦豆心里有些抱不住火了:“对,不是神经病做不了这个工作。假如您明天还继续迟到的话,我将奉命把公司的考勤制度全部念完,就不是摘录、节选的念了。”
“我就不相信你能做到不迟到,我就不相信那些公司的头头儿都能做到不迟到!”王昕像个女人一样,不依不饶的坚持着。
这一刻窦豆看着他的那张肥脸,恨不得狠狠地扇上一巴掌,那感觉一定很爽!
窦豆笑着说:“等我迟到的时候,欢迎您来给我念考勤制度。”
王昕颇为不屑的说“我吃饱了撑的,我脑子又没进水。”
旁边的人笑了,王昕得到鼓励似的说了声:“切!小题大做。”
对公司考勤制度深恶痛绝的其他员工,都随声附和着,窦豆赶紧走开了。
心说,还没开始工作,就得罪了一个人,从现在起,自己可能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似的人物,这活真不是人做的,两头不落好。
白铁原的出租屋。
倪宪鹏这段时间,不断的带回一些关于自己那个小徒弟的负面消息,几乎每天都有。
一会儿是因为给员工强调考勤制度跟员工发生口诀,一会儿是工作量计算失误……
倪宪鹏解释说:“本来那些失误都是范可心做的,窦豆才来,他们也算在窦豆的头上,找借口跟窦豆吵架。
这个窦豆还真是让你看准了,麻烦真不少。挨着她,挨不着她,大家都来跟她闹。
老唐开始还替她说几句话,现在弄得老唐也不好说话了。”
白铁原想了想,说,“唉!可怜的窦豆成了焦点人物,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倪宪鹏问道:“是呀,怎么回事,我跟老唐也有点纳闷,她怎么刚开始工作就犯了众怒呢?”
白铁原说道:“从你之前说的情况来看,我的分析是,第一,她成了几个老人的威胁。
首先是范可心,女人是善妒的动物,老唐喜欢窦豆,还不是往范可心眼里撒沙子。
你想范可心会让窦豆有好日子过吗?光一个老奸巨滑的范可心就够窦豆受的了,还有个张蕊。
听你说,窦豆跟黄毅也曾有过一段火车奇遇,窦豆又年轻漂亮,无形中成了张蕊的眼中钉。
怪只怪窦豆的经历太丰富,这么多奇遇都让她碰上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也不能怪窦豆呀。公司里的人不知道都中了什么邪,大家一提到窦豆都是一肚子不满,有的没的说得跟真的似的,我跟老唐也没办法。”
白铁原说,“所以我说过,表面上对她冷淡就是对她好,你跟老唐越是护着她,大家就越讨厌她。”
“那窦豆不是更委屈吗?妈的,屁大的公司,这么多事。以前也没这样过,自从窦豆来了以后,公司的人怎么都变成了这德性?”
白铁原把椅子背上的毛线放到倪宪鹏手里,让倪宪鹏用两手撑着,自己一边缠着一边说:
“刚才分析了第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是,跟窦豆一起到公司的新员工,肯定对窦豆也不服气。
他们不是说窦豆是空降兵吗,同一时间进公司,窦豆却在公司的核心部门工作,而且还管着他们,自然就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对立面。而且,她这个活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活。”
倪宪鹏没有多想,脱口说道:“王开米也是做这个工作,怎么没这么多事呢?
现在想来,王开米可能更有工作策略,人缘也很好,窦豆还是稚嫩了点。”
刚说出这话,倪宪鹏就后悔了,他赶紧偷眼看看白铁原的反应,果然,白铁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倪宪鹏心说:“看来女人的底线,还真是不能在她面前夸奖另一个女人,再有涵养的女人,都不能碰触。”“王开米自然是城府颇深,不然,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也不会乖乖的爬到人家瓮里。”白铁原把毛线团往餐桌上一放,起身到厨房里去了。
倪宪鹏心说,果然被我料定了,他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赶紧屁颠屁颠地跟进厨房里,舔着脸问道,“今天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白铁原不耐烦道,“出去等着去,进来给我添乱。”
挨了一句**烟(皖北方言,挨批评,挨骂的诙谐说法),倪宪鹏心里舒服了,乖乖跑客厅去了。
然后他不由得琢磨起方才白铁原说的话,“乖乖地爬到人家瓮里”,是几个意思?
是说自己乖乖地爬到王开米设计的陷阱里?那也不该叫瓮呀?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典故?
倪宪鹏看了眼厨房方向,赶紧在手机上百度一下,“自己爬到瓮里是什么典故”。
果然有典故!自己孤陋寡闻了。
唐朝酷吏来俊臣问周兴,有些犯人再三审问都不愿意招供,怎么办呢?周兴说:“取一大瓮,周围架上火,把犯人塞进去,看他招不招。”来俊臣立马说道:“那好吧,请君入瓮。”
倪宪鹏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自己还真是像白铁原说的那样,不知不觉中爬进王开米用感情给自己架好的瓮里,险些酿成大的灾难。
如果自己当时像白铁原那么冷静,把她送回自己家,或者送医院,而不是搬回家里,结果都不会那么糟糕。
或者,干脆通知公司保安,让保安去河边看看,也不会让自己被套住。
再狠点,直接打110,报警,说某人要跳河。
难怪白铁原笑话自己,一个男人,做事不理智,又不能吸取教训,一次次吃亏上当,精神损失,活得拖泥带水都活该!
很多事,他还没有白铁原心思通透,做事利索。
倪宪鹏看了看桌上的毛线团,再一次屁颠屁颠的跑到厨房里,巴结讨好的问道:“铁原,要我帮忙不?”
白铁原没理他,他又没话找话的说:“你缠毛线干什么?给我织吗?现在手工织的毛线衣可真是稀罕呀。
没想到我家铁原还这么巧手,不仅会画画,还会织毛线衣,俺们家铁原是典型的出得厅堂,进得茅房,不对,我说错了,是进得厨房,哈哈哈哈。”
看到倪宪鹏耍宝似的在那里自产自销笑话段子,白铁原心理忍不住想笑,但是仍然板着一张脸。
倪宪鹏只好扳着白铁原的肩膀,让她的脸对着自己的脸,明知故问的说:“铁原,你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呀?”
白铁原看着倪宪鹏的眼,咬牙切齿的说:“今后,你少在我面前提到王开米这三个字!”
“好好好,不提,保证不提,今天也不是有意的吗。”倪宪鹏自知理亏。
“无意的也不行!想都不要想,做梦都不准!”白铁原仍是一脸的严肃。
倪宪鹏故作无奈的说:“好吧,做梦都不提。”
白铁原的脸这才有点笑色,说:“那毛线这么花哨,你能穿吗?”
倪宪鹏赶紧附和着说:“是呀,我也觉得有点花哨呢。”
白铁原扭过身去,继续洗菜,说:“那是给鹏鹏织的,天快冷了,这是全毛的毛线,穿一件在羽绒服里,冬天很暖和的。”
倪宪鹏感激地从后面搂着白铁原的腰说:“铁原,我说心里话,你真是个好女人。”
白铁原被他抱得死死的,没法动弹,只好拿腿踢他,“松手!正忙着呢。今天又是好女人了,那天没帮着王开米一起害你,就是坏女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倪宪鹏悻悻地松开手,“你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不说她了行不?一想到她,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铁原本想打击他,自找的,但是看到他那沮丧样,又没忍心。
只吩咐说,“把碗筷拿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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