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豆没回公司,让司机直接把她送到汾阳路白公馆。
白公馆环境优雅舒适,文化气氛比较浓郁,每个包房都围绕一个独立的主题布置,一楼特设书房供客人看书闲聊,三楼阳台上的茶室供客人休闲小憩。
精致的淮扬小菜是这里的特色菜,金奖椒盐大王蛇、蒸鲥鱼、红烧河豚鱼、红焖牛头、三斤的野生甲鱼、清汤活辽参、青海冬虫夏草炖老鸭等等都是网上大获好评的菜肴。
确定好菜单和包厢以后,看看还没到约定时间,窦豆到一楼书房找了本格丽泰·嘉宝的图片资料翻看了起来。这时候,两个男人从她身旁经过,其中一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窦豆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在手中的书上。
明媚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白公馆门口,窦豆赶紧迎出去,尽她所知,大家做义务导游:白公馆,因为曾经是国民党将领白崇禧父亲的别墅而成为沪上文化、娱乐、商务宴请的热衷之地。很多名人都是这里的座上客。
白崇禧的祖上是阿拉伯人,白崇禧在国民党时期和当时的李宗仁被合称为李白。作为一个军事将领,一生中指挥过很多大战。还有,白崇禧的儿子白宪勇是台湾着名作家……”
正打算上楼时,菊地接到一个电话,他对大家说:“你们先上去吧,我随后就来。”
几个人在窦豆的带领下,继续朝自己的包房走去,在楼梯上,趁人不注意,窦豆悄声问身旁的星野道:“你知道吗?白崇禧最令中国人尊重的地方在哪里?”
“在哪里?”星野矮下身子、低下头问道。这时候,窦豆看到方才在书房看她的两个男人,正朝他们迎面走来,她们一行人上楼,两个男人下楼,盯着她看的那个男人使劲儿地盯了她一眼儿,她觉得那个大叔的眼神怪怪的。
窦豆附在星野的耳边说:“他被称为抗日巨头!据说我们国家抗日战争时期,**着名的论持久战,最初就是白崇禧提出来的。”
“哦,那个吗……哦,这样呀。”提到抗日战争,星野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看到老实巴交的星野略显尴尬的模样,窦豆不禁腹诽自己,有点坏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实在的,日本侵华,又不是星野的错。当然也不是富士山、菊地和酒井的错,可是,心里那道沟坎过不去啊。
唉!谁叫咱是个纯洁爱国的小姑凉呢?
揉揉肚子,平复平复心情。
窦豆心说:“如果富士山知道这里是抗日名将白崇禧父亲的别墅,他还会带人到这里来吃饭吗?”公司里的日本人,一到中国的抗战纪念日,可是会主动自觉的请假回避的哦。窦豆可不相信他们是为自家发动不义战争而诚心悔过,不过是在人屋檐下,且想从人家口袋里掏钱罢了。真是服了富士山这样的商人谁的钱都挣,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
不过,喜欢附庸风雅也符合富士山一贯的行事作风,他请人吃饭,就喜欢挑沪上既有名、又有故事的所谓经典餐厅,像席家花园、桂林公馆、杜月笙四姨太的别墅、宋子文故居的萨沙餐厅、蒋介石与宋美龄的订婚地锦怡轩、孔祥熙的宅第馔玉房、戴笠的私家住宅Cobo等,窦豆因为每每为他们订餐,也长了不少见识。
宾主落座,觥筹交错,酒过三巡。灯红酒绿中,窦豆开始发呆。
白公馆的曲子缠绵,白公馆的菜肴美味,白公馆的环境豪华,白公馆的消费奢侈。
不是因为陪着客人,身边这些一心想在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寻梦、圆梦的年轻的外来妹儿,不可能在这里吃饭,这餐饭至少是她们几个月的薪水。
白公馆是一个让梦发酵膨胀的温床,是一艘从流飘荡,让人飘飘然不知所之的画舫。
假如放下尊严,向虚荣心缴械投降,投入到对面两个日本男人的怀抱,也许,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能挎着名牌包包、一身珠光宝气、傲慢的扭着小蛮腰,到白公馆消费。
窦豆举着筷子正呆愣着想入非非的时候,明媚碰了她一下,指指盘里的椒盐大王蛇,问她敢不敢吃?窦豆笑着摇摇头。
“那你还点它?也不点些咱们喜欢吃的。”明媚小声说。
“嘿嘿!”窦豆傻乐了一下,低声说:“老板请客,当然要以老板的好恶为标准,又不是你请客。”
“红豆豆,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菊地一直在悄悄打量着窦豆。小姑娘带起节奏来风生水起,全场气氛都随之波动,安静起来如木鸡呆鹅,如入无人之境。一句话,那就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让人不容忽视。
“男生不宜。”明媚说。
“哈哈哈哈……”三个男人大笑起来。窦豆心说,笑点真低。
“红豆豆,她们都说你的厨艺不错,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家吃饭?”富士山突然问道。
“带上我,让我们尝尝红豆豆的手艺。”菊地跟着起哄。
“能告诉我们,你做菜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吗?”星野的中文很是艰涩。“不需要学,网上各种菜谱,一看就会。”
“这个大王蛇你看得会吗?还有这个河豚你看得会吗?”菊地指指桌上的菜肴问道。
“看不会,我见到活蛇就先吓死了。蛇要是成了精,没准被烹饪的就是我。”窦豆夸张地闭上眼,头倒在明媚肩头上,做晕死状,大家都笑了。
“你要是被煮了,那就成了椒盐大王女。”谢桂兰笑喷。
“那多俗,叫美女羹。”明媚把窦豆的头从肩头上扒拉掉,嫌弃地说。
窦豆赖皮地又把头靠过去,“去你的!你敢吃吗?”
谢兰桂抢答,“你敢做,我就敢吃。”
“我也敢,嘻嘻。”
“切!我又不傻,亲自把自己煮熟了给你们吃。”
女孩子闹哄哄没心没肺地开心打趣着,只有王萧萧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声不响地呆坐着,闷着头一根儿一根儿地吃着面前的油焖菠菜。
“过两天星野和菊地要到南方去,你们谁愿意当导游?”富士山问道。
来了,来了,富士山牌拉郎配的大戏开始了。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红豆豆,你有兴趣吗?”菊地率先打破僵局。
“对不起哦,我可能抽不出时间。年前一个订单才进入打样阶段,你们今天在西渡也看到了,原材料都已经入库,不能按期交货,我们公司就惨了。”窦豆借口说。
菊地竖起大拇指,对富士山调侃道,“你的员工真有责任心。”
富士山看了看窦豆,眼神晦暗不明,“谢谢你,红豆豆。”
窦豆隔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人也没起身,“不用谢,应该的。”
两个人无形中的交手,别人可能没看懂,菊地却瞧得分明,富士山看窦豆那双毒辣辣的眼光里射出的信息是,窦豆你偷奸耍滑!窦豆举起酒杯的动作里表达的含义是,富士山你那句“谢谢”言不由衷!
富士山心说,这是个不听话的员工。
菊地心说,这是个不容易搞定的小狐狸精。
富士山用他那猎人般的眼睛扫了扫谢兰桂,谢兰桂假装贪杯,在没人劝酒的名堂下,手忙脚乱自斟自饮地干了满满一杯,然后她就被酒水给噎住了,咳嗦不止。
富士山看向明媚的眼光很快移开,对了,明媚已经使君有妇,牵线的还是他自己。
富士山又看向王萧萧……
王萧萧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嘤嘤,“如果没人去,我去吧。”
富士山找到了台阶,感激地看着王萧萧,“萧萧放心,外出的这几天,公司不会扣你一分钱的,我会按照出公差给你补贴。”窦豆想,富士山这抬举王萧萧的姿态没准是做给她看的,主打的就是暗刺你不识抬举!但是不管你高不高兴,窦豆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不去就是不去。
菊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场好戏,“我不去南方了,就在上海玩儿,红豆豆,在上海,你总有时间给我做导游吧?”这是亲自下场助阵了。
停了一息,“好吧,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可以。”窦豆知道,把事情做绝了对自己没好处。这是实弹演习在人屋檐下,该让步就得让步啊,除非自己立马炒掉老板走人,可是她真没有海龟雷奥的底气,做不到辞职自由。
菊地一脸姨妈笑地对着窦豆举了举杯,“合作愉快!”虽然……但是,终于搞定你了。
窦豆礼节性举杯,“玩的开心。”
富士山很是开心,“谢谢你红豆豆,来,我敬你一杯酒。”端我碗的人,这才是当人员工应该有的觉悟吗。
窦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富士山又敬了王萧萧一杯。
然后,三个日本男人互相敬起酒来。这是庆祝名花有主?
紧张气氛过去,三个女孩儿纷纷沉默,各怀心事。
明媚注视着窦豆腕上的玉镯,窦豆把镯子摘下递给她,明媚把玩着轻声问道:
“啥时候买的,很好看,多少钱呀?”
“昨天晚上,三百多。”
“三百多不贵啊,看着成色挺好的,在哪买的?我就说买镯子呢,早几天在龙之梦看到一款,跟你这个差不多,还要到一千多呢,我看成色还不如你这个。”
“就是黑驴卖的,他在淘宝上开了个小店,专门经营翡翠玉器,他给我的是进价。”
“听说玉器都是百分之二百的利,甚至更多。”王萧萧实话实说。
“一份价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谢兰桂这样开口煞的直女就是不会说话。
“买这种东西就三百多块钱这个价位最合算,买了带着玩儿,弄丢了,也不心疼。再说黑驴不会跟我们多要的,买人家的不如买黑驴的放心。窦豆,你能不能给我捎一个过来,跟你的一样就行。”还是明媚善解人意,窦豆都想给她一个现场版的飞吻。早上还发愁不好意思帮黑驴做义务推销员呢,明媚就递了个梯子。以实际行动打脸遭谢兰桂吐槽的300块的手镯,又帮黑驴消了货。“我也想要一个,帮我也带一个。”王萧萧也跟着凑热闹。
实在人!窦豆在心里给王萧萧比了一个大拇指。
“不如你们自己直接跟他谈,你们不是都有他的QQ号吗?他在淘宝上的店名叫‘黑驴王子翡翠屋’,你们淘宝上搜一下就能搜到。你们谈好了价钱,看好了款式,我可以帮你们带过来。”
几个男人喝着酒聊着天,听到女孩子聊手镯,都停了下来。
“红豆豆,你也帮我带一只过来。”富士山说道。
“呵呵,老板,女人的事,你跟着参合什么呀?哦,是给二老板买的?”明媚一下子豁然开朗,不由得对窦豆眨巴眨巴眼儿,窦豆明白,明媚是想对自己说:“日本男人也有重感情的,富士山对席秀丽还是很好的。”
富士山笑地一脸天真无邪,“对!明媚,你说席会喜欢吗?”这时候的富士山老头,还真像个要讨姑娘欢心的毛头小伙。
“当然会喜欢了,女人哪有不喜欢首饰的?哪有不喜欢接受男人馈赠的?”
富士山温和可亲地哈哈笑了。
白领公寓。
窦豆回家路过海群门口,看到她的门虚掩着,就敲敲门进来了。海群正在网上跟人聊天,看到窦豆进来,从桌边站起来,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
“今晚又到哪儿去**了?”
“白公馆,今天给老板大放血,不仅点了椒盐大王蛇,还点了红烧河豚。”
“呵呵,口福不浅,味道怎么样?”
“大王蛇没尝,舔都没填,瘆人。河豚尝了一口,也就那样吧,可能是我没口福,吃不出来跟鲫鱼比味道好在哪。我像我妈一样没出息,从心里排斥怪异的食物,连兔肉狗肉都不吃的。”
“呵呵,土包子,上不得厅堂,你们老板是不是又打算诱拐中国妇女了?”
“惯犯了都!今天带了一个叫星野、一个叫菊地的鬼子过来,一顿饭拐走了王萧萧,唉!又一个明媚呀。”
“幸亏日本地儿小人少,如果中国跟日本掉个个儿,那中国女人还不都被他拐跑了?”
“那也不能怪人家,咱中国的女人愿意被拐也没办法。走了,回家睡觉,昨晚被黑驴闹腾的没睡好,害我今早差点迟到,今天得早点睡。”
“黑驴都闹到你那儿了?下一个该轮到我了,自从这家伙开始倒腾翡翠,玉镯就快成为我们这公寓里的标配了,跟工作服似的。”
“呵呵,是啊,必须人人佩戴,兔子先吃窝边草吗。”
窦豆从包里翻出今天下午在车上做的那朵枣红色胸花放在海群桌上:“送给你,我记得你有一件黑色羊毛绒外衣,正好很搭。”
海群惊呼一声:“天哪,这也太漂亮了吧!哪来的?”
“我做的。”
“你小妮子也太巧了吧?啧啧啧,我看看你的小手怎么长的?你还会做什么?你怎么总是让我惊喜不断呢?”海群夸张地拉起豆豆的手搓揉了一下。
又把胸花别在黑色羽绒服上,跑到穿衣镜前左转转,右扭扭,镜里那个浓眉大眼、剪着**头、个头不高、瘦腰丰胸、一身干练、笑容和煦的女人,心情大好。
窦豆心说,果然女人都见不得花,看看,就这么一朵小花,把海群姐高兴的。
欢天喜地地搂着窦豆,海群由衷地说,“你这小手怎么就什么都会做呀?你不是也从学校里走出来不久吗?都跟谁学的呀?跟你比,老姐真是惭愧死了,不像个女人样啊,既不会烧菜,也不会做针织女红……”
窦豆被她全身心热情地搂抱差点没站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吗,你会做三当家的,我就只能做个打杂的。”
海群放开窦豆,把胸花解掉,慎重地放置到一个专放饰品的盒子里,“切,什么三当家的,那有什么难的?你混到时候,自然也能做。”
又说了几句闲话,窦豆就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小屋,她怕自己这一身的酒味惹人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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