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
阮蔚怔怔出神。
原来。
常怀瑾入魔在这里。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来,他二人口中的师姐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呢?
可这时候的自己,应该死透了吧。
常怀瑾口中的话又有几分真假?
握瑜能看见?看见的是谁?是原主的魂魄吗?那原主的魂魄上哪去了。
唔!
阮蔚神识震颤。
头疼欲裂。
面前那段画面也如同绚烂画卷般渐渐暗下光影,也似乎飘离自己、越来越远。
阮蔚拼命凝神去看,她这次或许真的有些疯魔,似乎是挣开了浓浓障霭,阮蔚终于看见了常怀瑾最后丢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直颈、圆体、四弦、十二品。
琵……琵琶?
这是阮蔚见到它的第一眼,她却在识海里突然叫出它名字。
“幽荧。”
那段记忆彻底黯淡了下去。
阮蔚还久久未能回神,不可思议。
那琵琶模样的东西,为什么自己只一眼就认得?
她这四年常有昏沉时候,偶尔也会接收一些原着里发生的事情记忆,但她永远只是旁观者,而非亲历者。
这一次,她居然能控制记忆中的身体。
想起那偏执模样的常怀瑾来,阮蔚只觉得头大。
不是老三,师姐没给你布置任务可闲着你了。怎么能为着这点小事就入魔,早说心魔是个隐患了非不听。
阮蔚醒来之前。
她已然决心要做一个一碗水端平的好师姐。
——
“蔚蔚。”
唤醒她的,还是崔晏君的长针。
崔晏君已经不讶异她的时不时昏迷了,只能说,她眉心那因果实在牵扯太深。
阮蔚,“嗯。”
她感受了会被扎成刺猬的身体。
阮蔚看着崔晏君从头至尾的白发,却忍不住去想记忆里握瑜那从下方开始向上攀延的半白长发。
“三师叔,拔了吧。”
阮蔚出声,她声音却哑的出奇。
有些不对,她不顾长针,抬手就抹了一把脸。
满手水意。
眼泪?
阮蔚眼里的震惊太过真实。
崔晏君捉住她手,不许她再乱动,一面替她拔针一面问,“做噩梦了吗?你方才在梦里……哭的好大声,不过有个好事——”
“握瑜都被你哭醒了。”
阮蔚闻言立即转头去看另一张榻上。
看不见原本应当沉睡着的握瑜,却看着她垂着眼眸,黑亮长发顺顺的搭在身侧,发觉阮蔚在看自己,她原本木沉沉的脸上,赫然露出一个浅笑来。
她笑得很钝,有些皮面跟不上肌肉的迟意。
“师……姐。”
阮蔚下意识应道,将面前的握瑜与记忆里的她重叠,她喃喃道,“小鱼儿——”
崔晏君轻轻拍了她一下,“胡闹,上来就给你师妹取绰号?”
那头的握瑜听了其实也一时没回神,却还是笑,她躺了太久,声带似乎也卡壳,嘴张了张也没有任何声音。
阮蔚垂眸,不对。
这声小鱼儿,不是现在的她该叫的。
那头握瑜似乎才掌握发声技巧,居然乖巧应了,“三……师叔,师姐,喜欢这样……就这样叫。”
“我也,很喜欢。”
她语句顿顿,却似是满心欢喜。
常握瑜其实没怎么与同龄女子相处过,在常家她日夜与常怀瑾待在一处,他们是天底下最最亲近的人,有兄长在身边,她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开口,常怀瑾就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是昏过去了,但她神识是醒的。
所以,常怀瑾日日夜夜来她榻前,与她诉说的所有事,她都听见了。
握瑜也万分感激蓬莱仙宗,她喜欢将她救下的师尊,喜欢时不时来这叨叨着怎么还不醒的二师叔,也喜欢给她施针、喂她喝药的三师叔,还有偷偷往她嘴里塞糖的大师兄,更喜欢活在兄长口中的二师姐。
兄长说,是二师姐带他们上山的。
是二师姐注意到她身上伤重,劝兄长不要疑心,这才得了三师叔救治。也是二师姐给兄长画了清魔阵,虽然她哥不争气。
尽管那时她昏沉。
但她是能感觉到的,桃花芬芳间,来者一身清新馥郁,那凝着柔柔水光的灵气没有一丝恶意。
许是雏鸟情节。
又或是双子连心。
她与兄长一样,对阮蔚的好感是克制不住的绷涨。
阮蔚哑然,“那,我就叫师妹小鱼儿?”
握瑜点头。
再然后,阮蔚见她仍是神色昏沉,关切道,“所以,三师叔,师妹究竟是何缘故昏睡一月之久?”
提到这个。
屋外呜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丰无涯、朝见、萧玄同、常怀瑾——
很好,蓬莱仙宗流动人口都到齐了。
崔晏君取出一个玻璃瓶来,将针上阮蔚的血珠滴了进去,声音有些痴,“原本还不确定,你这一昏倒是赶巧。”
“是诅咒。”
丰无涯皱眉,“怎么确定的?”
崔晏君将玻璃瓶向着握瑜的方向一递,“喏,噬心散,这蛊毒最开始噬的可不是灵族,苗疆离魔域极近,他们制出的噬心散自然是冲着灭魔去的。”“噬心散,自然也是以魔族炼制。”
玻璃瓶里,阮蔚的血珠散着缕缕黑气,竟向着握瑜的方向滚去。
常怀瑾咦了一声,觉得有些恶心。
崔晏君侧目,有些炙热,“这噬心散真是好……”
“行了,”朝见打断她熊熊燃起的研究之魂,“诅咒我了解,谁下的谁解是吗?”
崔晏君白眼,但还是点头。
丰无涯叹了口气,“那总晕着等解也不是法子,晏君,可有延缓的法子?”
“魔血。”
“魔族的血!”
忽然,阮蔚与崔晏君一同开口。
众人纷纷侧目,阮蔚嫣然一笑,“我在二层看见过。”
那确实应该。
阮蔚是蓬莱藏书阁一层最早突破记录保持者。
众人不疑有他。
但阮蔚忍不住去琢磨起通州地图。
不是,小师弟到底搁哪呢?
她这时刚想起来,原着里,就是池衿的半魔之躯一直支撑着握瑜的生命。
崔晏君赞赏的看了眼阮蔚,心想还是蔚蔚得她心,她跟这群丝毫不懂医修的剑修没什么好说的。
她补充,“这诅咒说狠也不狠,只是影响心性。中咒者,一日过一日便会心绪渐静,时间一长,便会七情皆封、六欲闭塞,直到彻底化作顽石,再无心息。”
“握瑜应当已经有感受了。”
握瑜闻言,沉默了会点头,“是,如三师叔所说。我醒来见到常怀瑾,理应欣喜若狂;我想起父亲,应恸哭不已。”
“但我笑不出、哭不得。”
她沉沉面上,是如同朽木般的死寂。
常怀瑾闻言,看了眼神色呆滞的胞妹,他失神垂头,手上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丰无涯沉思,“魔族……他们都被封在魔域里,之前万魔谷逃出的旧魔也被宗门世家们联手清理的七七八八。”
“我去趟魔域。”
丰无涯起身,理了理衣袖。
他笑着重复,“魔域里魔多的很,取点血罢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阮蔚率先反对,“不可以。”
她此时才醒,仍有些虚弱,美目里却是执意,她反问道,“师尊,魔域是封着的,你要如何进,又如何出?”
丰无涯正要答,阮蔚打断他,“不要说让二师叔与你同去,魔域封印上万年,我不信师尊不知二师叔要费多大心力去解封印。还有,你们开的了,可封的上?”
满室寂静。
阮蔚是不大愿意发表自己意见的人,她通常沉默、却会自顾自的将事想通。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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