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神门掌门被黄木拐杖老妪劈头盖脸的责骂,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反驳的窝囊废样子,我于心不忍了。
如是,插了一句:“这位老前辈,气大伤身,稍安勿躁啊;
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晓得,黑废墟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此地十天,外头一天。”
“什么?”三个老人全都蹦了起来。
他们困守此地数千年了,于冥冥中得到的讯息却不够多,只知此地名为黑废墟,但不知时间流速的不同。
“那外头,才过了两三百年?难怪阴差没来索命,按照外面计算,我们还没到四百岁。”
老妪嘀咕着这些,语调开始打颤了:“这么一算,小师弟还活着!
他造孽无数,满身血债,劫夺了这么多无辜生人的寿元和福运,必然还活着!
天杀的,我要离开黑废墟,冲回去,索他性命,报仇雪恨!”
老妪疯狂了,一边凄厉高喊,一边用黄木拐杖轰轰的砸着地面。
站在一旁的纸人们满眼惊惧,却不敢躲避,任凭碎石迸溅到自己身上。
两个老叟都是受气包的样子,只是手臂护着脸,任凭老妪发疯,只要拐杖没砸在他们身上,他们就逆来顺受。
我才不会站在原地遭罪呢,一个大跳躲出去老远。
老妪的挥砸对象变成了座椅,只一拐杖,就将方才自家坐着的太师椅打的粉碎。
紧跟着,拐杖将摆在后方的桌椅、木凳等物件全部砸碎。
犹自不解气,一拐杖砸在掌门人的面前,河东狮吼、大声质问:“掌门大师兄,你给个章程!
小师弟派人找寻你我呢,这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反击,反击!”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掌门老叟放下手臂,目光深沉的看着老妪,忽然说:“二师妹,你我在黑废墟中生活了数千年,俗世那边,几百年过去了,一直以来,等同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
也没有外人找寻过来,咱们将这片空间几乎翻遍了,却没找到回去的路。
这说明,小师弟一直不知你我踪迹。”
“假设,小师弟还活着,也是他派出血披风一行人作妖,弄个纸人魂灵之类的玩意,来到黑废墟找寻你我踪迹的,问题就来了,小师弟如何知道你我行踪的?”
这问题携带魔力,只一出口,就镇住了发疯的老妪。
“这个嘛,师兄,貌似,可能是,也许是因为,一百多年前,我弄丢了蛛网魂鼎所导致的。”
“那是我的本命法器,外观就是一个三足鼎,可放大万倍,也可缩小数倍携带。
一百多年前,我去南屿山中寻找高品鬼灵时,不小心遗失了。”
“师兄,那片区域很是古怪,法器丢失,我的心神竟然没有示警,等到我出了南屿山,才发现,和蛛网魂鼎的心神联系断了,说明,蛛网魂鼎脱离了这片空间。”
“这个途经此地的纸人魂灵九十九号,他提及了巨鼎山洞。
那里面的三足鼎,可能就是我丢失的蛛网魂鼎,或者,是那物的投影具现。
因着这东西,小师弟意识到,你我遁入了黑废墟,所以,才有了后续行动。”
“最气人的是,血披风他们利用本座的魂鼎法器,控制普通人魂灵进驻纸人之躯,投放到黑废墟中冒险,失败者被收割了寿命和福运。
这些,必然利用了蛛网魂鼎的特性。
那法器是我年轻时在某大能的洞府中得到的,我对它的掌控只有百分之五。
即便如此,当年,我凭着蛛网魂鼎,也成了本门第一高手,恩师在世时都不是我的对手。
没想到,时隔百年,我再次听闻此物的讯息。”
“掌门,这宝物,不能继续留在小师弟他们的手中了,那是和我有关系的法器。
每多死一个人,冥冥中,我的阴德都会被削弱一分,小师弟这是在借刀杀人。
待到大限至时,我的魂灵去往地府,怕不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服刑。
掌门大师兄,还有三师弟,呜呜,我不想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你俩得帮我,将魂鼎夺回来!”
老妪都带上哭腔了。
我在角落中听的是目瞪口呆。
感情,那三足鼎,是纸神门老妪的法器,难怪血披风他们得到了线索。
这件特殊法器,将老妪三人踪迹表现的明明白白。
她口中的小师弟要是还活着,一眼就知道此宝来历,紧跟着就有了后头的事儿。
得,线索窜起来了。
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基本上清晰了。
“蛛网魂鼎?”我嘀咕着这四个字,忽然想到肉身脑后的蜘蛛符文,心头有所了然。
这尊三足鼎形态的法器,宛似蜘蛛结网一般,将目标的魂灵用蛛丝绑缚住,然后,勾魂出窍。
其过程,牵扯力之大,就像是蜘蛛使用蛛丝控制蚊虫等猎物一般难以抗拒。
难怪我身上的锁魂阵都抗衡不了,实在是,蛛网魂鼎的力量太强大了。
这等强力法器,落到正直之人手中还没什么,最多是引来邪恶法师的魂灵加以镇压,但落到血披风等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即便他们只掌握了皮毛,也会造成杀劫!
肖隆征等人的遭遇就说明了一切,可以说,此事的源头,都在蛛网魂鼎上。
好嘛,百多年前,老妪在南屿山中丢失了魂鼎法器,这导致了后续的无数人丧命。
听到这事,老妪不怕才怪。
纸神门三老已经冒着天地禁忌,使用最高阶的纸人躯体,魂灵脱离原本的肉身,这是变相的延长寿元。
待到死后,光是这一条,就得在地狱二三层的受刑了,若是加上魂鼎法器滥杀无辜所欠下的血债?
得,纸神门老妪死后,魂灵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才怪。
她不怕谁怕?
若无法更改这种命运,还不如魂消魄散来得痛快呢。
但始作俑者,她的小师弟还活着呢,她岂能甘心?
整理清楚了这一切,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三位前辈,可是想脱离此地?”
我一句话问出口,那边正说话的三老,同时眼放异彩地看了过来。
他们正等着我这话呢!
三老言语间泄露这么多绝密,不就是给我听的?
打从一开始,他们发现我使用纸人之躯的出现在门前,就意识到了,我必然和外界的纸神门有关系。
那么,我既然能从外头进到这里来,反向推之,就很有可能原路返还回去。
即是说,他们孜孜不倦找寻了数千年的外出之路,就在我的身上。
三个年老成精的家伙,很能沉得住气,担心直接审问,会让我产生抗拒心理,如是,引我入内后,随机应变地演戏。
果然,我的述说,符合他们的预测,确实和外界的纸神门有关。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血披风们的残酷做法,是正统纸神门不能容忍的。
老妪的发疯,一半是临场发挥演戏,一半是真的。
其实,她远没有那么的愤怒和冲动。
而两个纸神门老叟,窝囊废模样就完全是在表演了。
笑话,谁家的掌门会是个窝囊废?
他们临场发挥的演戏,目的就在于等着我自己说出先前的话。
找到回归的路,才是纸神门三老的终极目的。
“九十九号,你知道离开此地的路是吧?说说看。”
掌门老叟示意师妹和师弟都冷静下来,勾手示意我近前说话。
我大踏步地走过去,底气十足。
眼下,对方有求于我之时,形势可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大咧咧的走到纸神门三师弟原本所坐的太师椅之前,将身后长兵器横放膝前,顺势就是一坐。
背部向后依着,舒坦的想要打哈气了。
纸神门三老眼神齐齐一变。
他们意识到了,先前的演戏被人瞧穿了,对方这不客气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