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张锐、周德福与鲍贵默契地结伴漫步至楼下熙攘的市集,留下李沛恩与鲍书在雅间靠窗的椅上交谈。
待到酒楼侍者送完解酒茶离去,鲍书沉思片刻,开口道:“日前鲍贵提及李大人需借用几位会计,我在江南已物色到五位,不知是否能满足大人的需求?”
“五人足矣。”李沛恩端起茶盏轻尝,感觉微酸,于是继续言道:“会计之事实属琐碎,我今日欲见你,实为询问,你们吉安商行或是江右商帮是否有意涉足海运?”
“李大人是奉皇命筹备皇家海运司吗?”鲍书突如其来的问题后,他选择了沉默。李沛恩明白,鲍书的提问其实是在暗示他背后的势力。因设立皇家海运司是皇家内部事务,无需朝廷审议,知晓此事的人必然不多。鲍书能得知此消息,表明即便在皇帝身边,他们也有情报来源。
这也向李沛恩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已摸清他的背景和底细。这正是李沛恩对待吉安商会不同于张锐的原因。
如今大明的各大商帮,无一不是倚仗朝廷人脉发展起来。他们有钱有权,不容小觑。此刻,李沛恩并未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简洁回应:“正是如此。”
短暂的静默中,两人都十分耐心。若李沛恩先开口询问,便意味着他在寻求对方帮助,合作的主动权便会偏向对方。沉默持续,包间内的气氛仿佛凝固。
最后,鲍书淡笑道:“李大人好一番修炼心法。”
李沛恩也笑着回道:“近日常事务繁忙,一时走神了。”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交锋至此告一段落。李沛恩提起茶壶,为鲍书添了些解酒茶。鲍书这才开口:“海运之利,鄙人早有耳闻。”
“既蒙李大人相邀,鄙人自然想深入了解一番。”
这也是李沛恩用餐时预料到的。若对方对海运毫无兴趣,大可不必亲自前来,借几个会计给李沛恩便足以打发。没必要特意来这个偏僻的松江县。
如果不是基于这个判断,李培恩刚才也没有与对方较量耐力的底气。
毕竟,目前确实是李培恩更需要与对方联手。
海上贸易固然利润丰厚,但其风险同样巨大。海上的风暴残酷无情,海盗又时常作乱。
谁也无法预知自己精心筹备的一船货物出海后,将会遭遇何种变故。
因此,那只是贫穷之人用生命去冒险的方式。
说到这里,李培恩转向鲍舒,语气一转:其实,对于你们这样的富豪家族而言,有的是稳赚不赔的商机。
稳赚不赔的商机?鲍舒闻言不禁一笑,李大人莫要戏耍鄙人,这世上万千交易,哪有一桩能确保无损的呢?
李培恩面无嬉戏之色,严肃地回答:我手上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鲍舒见他如此肯定,内心不禁有些恼火。他觉得李培恩认为他容易哄骗,正打算用虚构的事情欺骗他。于是,他几乎是带着嘲讽的语气说:还请李大人给小人开开眼界。
李培恩知道他此刻不信,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为吉安商行准备的这笔交易,确实可以说是真正的无风险!
敢问先生是否听过‘保险’这个词?李培恩缓缓问道。
保险?李大人说的是保证安全的意思吗?鲍舒皱眉询问。
李培恩点头,此时的保险还未成为后世代表特定商业模式的名词,而是一个描述词。
正是那个保险。我此次希望江右商会参与的合作,就是共同经营一项名为‘保险’的业务。
名为‘保险’的业务?鲍舒皱眉思索,无法理解这是何种生意,只好困惑地说:鄙人学识浅薄,未曾听说有何‘保险’之说,还请李大人详加解释。
李培恩并未吊他胃口,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之前说过,海上贸易虽利润丰厚,但风险也非常大。
所以我计划为那些敢于出海贸易的人提供‘保险’。
只要他们在启航前在我这里购买保险,一旦他们的船只遭遇自然灾害,我就会赔偿他们购货的成本和船费。
鲍舒听后,皱眉思考片刻,然后疑惑地问:这生意如何能做到稳赚不赔?
你收取的费用过高,没人会购买你的‘保险’。
收费低了,万一需要赔偿,一次可能赔得太多。
这生意怎么看都不是无风险的。
观察到鲍舒确实领悟了保险的精髓及其关键点。
李培恩这才轻松地开口:“所以这就需要会计的专业协助了,对吧?”
“假设我们派出十艘船出海,预计其中一艘会遭遇事故。”
“那么,我们向每艘船收取成本的十五分之一作为保险费。”
“就算真的有一艘船沉没,赔偿后,我们依旧能赚取半艘船的成本。”
“就算某次不幸有两艘沉没,我们虽多付了赔偿。”
“但只要我们准确估算出船只事故的概率。”
“长远看来,这项业务绝对稳赚不亏。”
李培恩的解释让鲍舒茅塞顿开。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培恩,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原来真有这样的无风险生意!
..
..。..